时间来到3月27日晚上的七点十五分,今天是会议的第二天。
报告结束后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主报告厅中的灯光熄灭了一半,座位上的人们都已离席,会场变得空荡荡的。最后几位学者正收拾着笔记本电脑和资料,三三两两地离开这里。
佐伊,也就是以智能体博士出席本次会议的秦念,他还坐在会场后方最角落的位置。
灰棕色的衬衣外面搭着一件米白色的短外套,鼻梁上架着一副红框眼镜,不长不短的头发被扎成了丸子头,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跟着导师荣幸来到此次会议的普通学生。
面前的笔记本摊开,上面只画着几个涂鸦。
这次会议的邀请函很早就递到了秦念手中,他一开始并没有赴会的打算。有关智能的研究是聂克斯集团的方向,此次会议的主办方之一就是聂克斯集团,无论如何他们的人员含量都会很高。
以秦念和聂克斯集团二公子的关系,来这里很难不被主办方使绊子。
不过最近秦念又改变了想法,正因为此次的会议主办方之一是聂克斯集团,他才需要来这里。
秦念几乎不公开露面,本来以为在会场最边缘的位置混一混也就过了,没有想到居然还会遇见认识他的人。
“所以这个算法在基因组拼接上的效率提升了至少40%,特别是在长读长测序数据……”
秦念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抬眼看向面前滔滔不绝的年轻教授。
方叙白,联邦大学的教授,主攻智能算法,有生物信息学的相关研究,他此刻正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打印稿。会议结束一个多小时了,这位教授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人是几年前秦念在一个生物大数据分析项目中接触到的,是项目中负责解析基因测序数据的那位。方叙白本来有去聂克斯集团的任职机会,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最终没有去,坚持留在了学校。
秦念的视线不经意扫过腕表,七点二十三分,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似乎有些太多了。
“佐伊少爷。”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这场学术交流。两人不约而同向门口看去,只见费恩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正向两人走来。
“抱歉,方教授。” 秦念合上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写的笔记本,露出歉意的微笑,“看来时间不允许我们继续谈下去了。”
方叙白这才注意到几乎空荡的会场,还有站在一旁一身气质沉稳干练的费恩。这位黑西装不像是学者,看起来应该是执事或者助理。
是来找佐伊的。
他推了推眼镜,手中的打印稿被捏出了几道褶皱,“啊,是我太投入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一时忘了时间。”
费恩在会场外久久没有等到秦念出来,发出去的消息也只得到了一个“等一会”的回复,无奈只能来到会场里面找人。
“佐伊少爷,时间已经很晚了。”
确实已经很晚了。
秦念起身整理衣襟准备离开,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大概率还有人来找他谈话。也正是为了接下来的会面,秦念才会来参加这场会议。
眼见着这位平时根本寻不到人的大天才要离去,方叙白突然上前一步:“那个……佐伊,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合作和交流的时候也好联系,用工作邮箱总是不能及时联系上你。”
费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右手下意识摸向西装内袋,但秦念已经自然地掏出手机。
“当然可以,期待下次交流。”
去往客房的走廊地面铺上了暗红色的地毯,走在上面听不见一点脚步声。苍穹大厦是欧米茄集团旗下的产业,无论是奢华舒适的环境,还是安全、隐私等问题都得到了最高的保障。
费恩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跟在秦念身后半步,这位忠诚的助手眉头微蹙,仍在思考方才的事情。
“少主,您就这样把联系方式给出去了?”费恩的声音压得很低,在空荡的走廊里几乎听不见回响。
秦念脚步未停,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道:“为什么不呢?那位教授的能力很不错,聂克斯都想要挖走的人,不要白不要,说不定以后可以给我打工哦。而且加的也是工作用的号码,你没有必要那么紧张。”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秦念没有说。那就是这位方教授在下半年在联邦大学有课程,刚刚好学生中有一个叫做齐岁。现在和人交好,提前埋好伏笔,万一未来回收了呢?
费恩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暗自松了口气。他作为少主身边的人,总是要对所有接触秦念的人严格考察。
虽然说秦念的能力和计谋都比他强,但人总会有疏忽的地方。秦念的身份就代表着他的身边永远不会清静,而费恩正是为了这种事情而存在的,他必须解决每一个可能的疏漏,不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点机会。
今晚回去,他得把这位方教授的信息全部翻出来搞清楚才行!
因为,他所追随的人总是过于仁慈。
虽然身居高位,但意外的好说话,对有能力的人优待,对待自己人很不错。那天秦念清醒后,察觉到了那些研究员对他惧意才把人赶走。
也正是因为秦念的仁慈,费恩才敢,才愿意在秦念面前这么多话。
“您总是这么仁慈。”这句话脱口而出。
秦念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仁慈?他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相处的人总喜欢用仁慈来描述他。不管是费恩,还是说齐岁。怎么看这个词都和他沾不上边吧?
1604号房门前,秦念的手悬在门把上方。
“费恩,”他突然转身,“我好像把眼镜落在了会场,就是红色边框的那一个,能麻烦你帮忙回去拿一下吗?”
费恩一怔,眼睛闪过一丝自责,责怪起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他道:“是,少主,那您……”
“没事,已经到房间了,那么眼镜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费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秦念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他隔着布料摸到外套口袋里面的眼镜,被遗忘在会场的眼镜正好好地被秦念带在身上,根本没有遗失这回事情。
真是抱歉啊,费恩,接下来的情况可不适合被你看见。
房间里面,可是来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