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胥都城灯火零星。李弘与云霜位于城中安排的新居,并非奢华府邸,只是一处清净雅致、带个小院的独栋屋舍,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用心。此刻,书房窗棂透出温暖的烛光,将两道对坐的身影投在窗纸上。
婚期将近,诸多琐事却并未打乱他们惯常的节奏。案几上,一边堆放着婚礼流程的简章与宾客名录,另一边,则摊开着军械司的初步规划草案与监察院近期的几份重要报告。
云霜执笔,在一张绘有复杂机构简图的纸上标注着,眉头微蹙:“‘破军’组初立,人选虽定,但其中两人,背景略有存疑。一人与旧日南洋商团过往甚密,另一人其族弟曾在吐蕃商队担任通译。”她抬起眼,看向对面的李弘,“你监察院那边,可有更细致的档案?”
李弘放下手中正在审阅的、关于各州府年末吏治考评的汇总,略一思索便答道:“南洋商团那位,其父确与商团有旧,但其本人三年前已切割干净,近年专注于冶铁术,并无不妥。至于族弟在吐蕃商队之事,记录显示仅为短期雇佣,且该商队主要经营香料,与军械无涉。我已令下面持续关注,目前看来,可用。”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监察院特有的审慎与笃定。云霜闻言,颔首不语,只是在那两人的名字旁做了个极小的记号,意味着初步通过,但仍需观察。这便是他们的相处方式,信任,却不盲从,以各自的专业与信息,为对方查漏补缺。
“此外,”李弘将目光重新落回云霜的草案上,指尖点在一处关于新式投射武器火药配比的条目,“此物威力若真如设想,其制备、储存、运输环节,皆需制定极其严密的规程,并纳入监察院重点监察范围。稍有不慎,非但不能御敌,反伤自身。”
云霜神色一凛,认真点头:“我明白。已责令格物院同步起草《高危火器管理细则》,成稿后先送监察院审议。”她深知李弘此言非为掣肘,而是必要的警醒与保护。
话题又从公务稍稍转向家事。李弘拿起宾客名录,指尖划过几个名字:“王叔与塔雅婶婶已确认前来。贤弟那边,也托王叔带了话,定会出席。”他顿了顿,看向云霜,“阿影……云舒姑娘,她……”
“师姐已传讯于我,”云霜接口,清冷的面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暖的笑意,“她说届时会来。”云舒行踪向来飘忽,能得此确切回复,已是极为难得。
烛火噼啪,跳跃了一下。李弘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将一缕垂落鬓边的发丝拢到耳后,动作轻柔。云霜微微一怔,并未躲闪,只是耳根悄然爬上一抹淡粉。
“婚礼从简,倒省去许多繁琐。”李弘温声道,目光落在她清丽的侧脸上,“只是委屈了你。”
云霜摇头,目光扫过案上那些象征着责任与理想的卷宗:“如此便很好。你我之心,不在虚礼。”
窗外季风依旧,室内却暖意融融。他们继续低声交谈着,时而论及军械司的物料调配,时而商议婚礼那日的具体安排,家事与国事,在这方寸书房间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没有缠绵悱恻的情话,只有基于深刻理解与共同理想的默契,以及那份在平淡相处中愈发沉淀的、坚实的情感。
他们不仅是即将携手一生的爱侣,更是志同道合的战友,是彼此最可靠的臂助与知音。在这华胥的新生之地,个人的幸福与家国的前途,本就紧密相连,同构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