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城坐落在太子河北岸,地势险要,城墙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守将孙代音是渊盖苏文的心腹,以骁勇善战着称。他早在唐军到来之前就囤积了足支半年的粮草,誓要在此与唐军决一死战。
唐军的攻势果然在这里受挫。连续数日的强攻,除了在城墙下留下更多尸体外,几乎毫无进展。投石机抛出的巨石砸在城墙上,只留下浅白的印痕;云梯刚架上城头就被守军推倒;试图挖掘地道的工兵也被守军发现,付出了惨重代价。
“陛下,白岩城守备森严,孙代音用兵狠辣,强攻恐难奏效。”李世绩在御帐中禀报,面色凝重。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又一份密报通过“墨网”的特殊渠道送达。情报显示,白岩城的粮草大半囤积在城东南十里处的一个隐秘山谷中,由裨将金成焕率一千士兵守卫。更重要的是,情报指出孙代音与金成焕素有嫌隙,曾因战利品分配问题多次发生冲突。
当夜,一支特殊的部队悄然出发。这是“墨刃”新成立的“影杀组”和“疾风组”的第一次联合行动。二十名成员皆着黑衣,脸上涂着炭灰,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山林之间。
三更时分,他们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山谷。借着月光,可以看见谷中密密麻麻地堆放着粮草,守卫的士兵大多在打盹。领队的“影杀组”组长做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即分头行动。几人用淬毒的吹箭解决掉哨兵,其余人迅速在粮堆上泼洒火油。
“着火啦!”一声惊呼划破夜空。
几乎同时,数支火箭射向粮堆,大火瞬间冲天而起。守卫士兵惊慌失措,乱作一团。就在此时,“疾风组”的成员用髙句丽语大声呼喊:“孙代音要借唐军之手除掉我们!兄弟们快跑啊!”
混乱中,这喊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本就心存芥蒂的守军顿时军心大乱,有人开始四散奔逃。金成焕试图镇压,却被混乱的人群冲散。
与此同时,一封伪造的求援信被射入白岩城中。信中以金成焕的口吻,控诉孙代音借机铲除异己,请求城中派兵救援。孙代音得信后勃然大怒,认定金成焕已经叛变,竟然下令紧闭城门,不准放任何败兵入城。
次日清晨,当白岩城守军发现粮草被焚、援军被拒之门外时,军心彻底崩溃。士兵们开始哗变,有人甚至试图打开城门投降。孙代音在亲兵保护下仓皇出逃,被埋伏在城外的唐军生擒。
白岩城不战而下,但这场胜利的背后,是“墨刃”成员一夜之间奔袭数十里的疲惫,是两名队员在行动中永远留在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山谷。当捷报传回时,没有人知道这场胜利的真正功臣是谁。
夜幕降临,白天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伤兵们此起彼伏的呻吟。年轻的校尉王远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刚刚结束战斗的战场上搜寻着还有生息的同伴。
月光惨白,照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上,给这片修罗场蒙上一层诡异的银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尸体烧焦的恶臭。每走几步,就能踩到不知是敌是我的一段残肢,或是凝固的暗红色血洼。
“有人吗?还有人活着吗?”王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嘶哑。
不远处,一具“尸体”微微动了一下。王远急忙跑过去,发现那是他麾下的队正李二牛,腹部被长矛刺穿,肠子都流了出来,却还奇迹般地活着。
“校尉...俺...俺想回家...”李二牛气若游丝,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王远紧紧握住他的手,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起出征前,李二牛还笑着说等打了胜仗,要回去娶邻村的翠花。可现在,这个才二十岁的小伙子就要永远留在这异乡的荒原上了。
在战场的另一头,军医帐里灯火通明。数十名军医和助手忙得脚不沾地,可伤兵实在太多了。帐外排着长队,不断有新的伤员被抬来。帐内,锯子锯断骨头的声音、伤兵的惨叫声、军医急促的指令声混杂在一起。
“按住他!这条腿保不住了!”
“金疮药!快拿金疮药来!”
“下一个!快!”
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兵被抬了进来,他的左臂被砍得只剩一点皮肉连着,脸色苍白如纸。当军医准备给他截肢时,他突然挣扎起来,哭喊着:“不要!俺还要回去种地!没了手俺怎么种地啊!”
王远走出医帐,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胜利的喜悦早已被眼前的惨状冲淡。他看见几个士兵正在挖一个大坑,准备集体掩埋阵亡的同伴。一具具尸体被抬进坑中,有相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们昨天还都是活生生的人,有父母妻儿,有喜怒哀乐,如今却都成了冰冷的尸体。
更远处,一些幸存的当地百姓正在废墟中翻找着可用的物品。一个老妇人抱着儿子的尸体,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几个孩子睁着空洞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寒月当空,清冷的光辉平等地洒在每一个生灵身上,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王远突然明白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真正含义。这场胜利,是用太多人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