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灯光不如台前明亮,却足够苏晚看清奖杯上每一道切割的棱面。她把奖杯放在化妆台的镜子前,水晶反射出细碎的光,落在她沾着线头的指尖上,像撒了把星星。
“刚才陆时砚说的‘灵魂’,是不是就是这个?”陈瑶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奖杯底座,指尖刚碰到就缩了回去,“好凉啊,怎么叫‘温度’?”
苏晚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冰凉的水晶上。掌心的温度慢慢晕开,在剔透的表面留下一小片朦胧的水雾。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她蹲在出租屋的地板上,用捡来的碎镜片当反光板,给刚缝好的盘扣拍照存档。镜片边缘割破了手指,血珠滴在米白色的缎面上,像朵突兀的小红花。
那时她对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笑,说等拿了奖,就把奖金存起来给妈妈买个新轮椅。
“温度不在杯身上。”苏晚的指尖划过奖杯上刻着的“金奖”字样,那里还留着机器雕刻的细微毛刺,“在这儿。”
她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陈瑶愣了愣,随即红了眼眶:“你呀……总是说这些让人想哭的话。”
苏晚笑了笑,拿起奖杯转身往外走。经过挂着的“光阴的补丁”时,她停下脚步,指尖拂过旗袍后腰那块靛蓝印花布——那是她用第一份行政工资买的,当时被林薇薇嘲笑“像乡下老太太的包袱布”。可现在,这块“包袱布”上,落满了比水晶更耀眼的目光。
“走吧,王师傅还在等我们报喜呢。”苏晚的声音轻快了许多,脚步踩在地板上,带着种踏实的回响。
刚走到会场出口,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暖风吹得眯起了眼。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带,奖杯被阳光一照,折射出的光斑在她脸上跳来跳去,像极了小时候妈妈缝衣服时,线头在灯光下晃悠的样子。
苏晚下意识地把奖杯往怀里拢了拢,冰凉的水晶贴着心口,竟慢慢有了些微的暖意。她想起王师傅总说“物件是有灵性的,你对它用心,它就对你有情”,以前总当是老话说辞,此刻却忽然懂了——这奖杯上的温度,不就是她无数个通宵的灯光、指尖磨出的茧子、缝错又拆的线头,一点点焐热的吗?
“苏小姐请留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时尚前沿》的记者张姐,手里还举着录音笔,“能聊聊您现在的感受吗?陆总的评价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苏晚转过身,怀里的奖杯在阳光下亮得有些晃眼。她想了想,认真地说:“陆总的认可很珍贵,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证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
“证明那些被嘲笑的坚持,那些不起眼的努力,真的能开出花来。”苏晚的指尖在奖杯底座轻轻摩挲,那里还留着她手心的温度,“就像这块水晶,看着冷冰冰的,可你攥得久了,它就会记住你的温度。”
张姐的眼睛亮了,笔尖在采访本上飞快地移动:“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陆氏集团会不会向您抛出橄榄枝?”
这个问题像颗小石子,在苏晚心里漾开圈涟漪。她想起陆时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想起他说“设计的本质是传递情感”,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但她很快定了定神,微笑着摇头:“我暂时还没有明确的计划,只想先把手里的设计做好。”
有些路,得一步一步自己走,才够踏实。
送走记者,陈瑶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口是心非哦,刚才提到陆总时,耳朵都红了。”
苏晚拍开她的手,脸颊确实有些发烫:“别胡说,我是被太阳晒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地铁站走,奖杯被苏晚小心地抱在怀里,像揣着个易碎的梦。路过街角的甜品店时,陈瑶非要买个草莓慕斯庆祝,苏晚拗不过她,只好站在店外等。
风吹起她白衬衫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内搭。怀里的奖杯偶尔硌到肋骨,带来一阵轻微的凉意,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她低头看着奖杯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想起刚毕业时,投了三十多份简历都石沉大海,最绝望的时候,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要不就算了吧”。
还好,她没算。
“想什么呢,笑得像偷吃到糖的小孩。”陈瑶拿着甜品出来,见她对着奖杯傻笑,忍不住打趣。
苏晚把奖杯往身后藏了藏,脸颊更烫了:“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才刚开始呢。”陈瑶把甜品塞到她手里,眼神亮得像星星,“以后你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拿更重的奖杯,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吃十层的蛋糕。”
苏晚咬了口草莓慕斯,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抬头望向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阳光落在她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怀里的奖杯似乎又暖了些,像是在回应她心里悄然生长的勇气。
她知道,这个奖杯不是终点,而是起点。那些浸透了汗水的温度,会陪着她,走得更远,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