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燕有点不服气。
她自认为刚才那段表演已经很到位了，而且馒头那么硬，上面还都是灰，她都没有犹豫一下，直接拿起来就啃。
结果吕文不表扬她就算了，还说她演的是什么玩意……
有这么差吗？
不只是霍斯燕，其实刘果昌也有点疑问，他虽然不会演戏，但审美还是在线的，刚才霍斯燕的表演绝对不算差，而且很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但谁也没有提出来，一来电影还在拍摄，二来谁能有吕文权威？
当然，最重要的是，吕文说了，他要示范，大家都想看看，吕文会怎么演，他还能演出花来？
吕文此时已经走到了刚才霍斯燕站的位置，只不过他没有站在那里，也没有一屁股坐下，而是蹲了下来。
吕文的脊背弯曲，低着头，头发刚才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再加上本就不太干净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老狗……
“扔馒头吧。”
霍斯燕愣了一下，看到了刚才还剩下的一个馒头，就学着吕文的样子，把馒头扔在了吕文的脚边。
所有人都看向吕文，吕文动了，只不过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迟缓。
为什么是迟缓？
没人知道，吕文的手已经抓在了脏兮兮的馒头上面，抓得很紧，甚至连手指都捏得发白。
吕文和霍斯燕完全不一样，他没有急着去咬馒头，而是小心翼翼地把脑袋凑了过去，刘果昌愣了一下，因为他从监视器里看到，吕文的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了好几下，似乎是在闻馒头的香气。
可这只是一个干硬到难以下咽的馒头，真有香气吗？
吕文张开嘴，用门牙小心地啃下一点馒头的硬边，他没怎么嚼，而是把这一小块馒头含在嘴里，半晌，吕文的喉结很困难地上下动了一下，才将馒头咽了下去。
接下来，吕文的动作就快多了，他快速地撕下一块脏馒头，很用力地嚼，腮帮子鼓得老高，又瘪下去，青筋暴出……
众人都看傻了，他们这才意识到吕文和霍斯燕之间的区别。
霍斯燕是吃得急，谁都能看出来她饿了很久，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吕文就不一样了，他一开始是小心翼翼地，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能得到食物，然后才是大口大口地撕咬、吃馒头，最让人惊叹的是吕文的眼神，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手里剩下的馒头，既有渴望，又有一股子狠劲儿，好像全世界就剩下这点食物一样……
刘果昌悄悄推了一把还在愣神的霍斯燕，霍斯燕看向导演，一脸迷茫，刘果昌差点气死，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去抢馒头啊！”
霍斯燕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自己少了一个步骤，连忙快步跑过去，一把抢走了吕文手里的馒头。
吕文没有防备，任由霍斯燕把他的馒头抢走了，他甚至没抬头，身体还保持着刚才准备咬馒头的姿势。
但是吕文的表情变了，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住自己的双手，呼吸声也一下子停了下来，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霍斯燕离得更近，她发现吕文脸上的肌肉瞬间僵住了，接着不受控制地抖了几下……
霍斯燕无法解释心中的震惊，这个也能演出来？
没等她多想，吕文的喉咙里突然挤出一声很低很闷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伤野兽……
“呃——”
吕文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全是凶光！
吕文的腮帮子绷了起来，嘴角往后咧开，龇着牙，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人一样。
霍斯燕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两步，一不小心，直接跌坐在了沙发上。
吕文此时已经直起了腰，脸上那股子凶狠劲儿瞬间没了，速度快得就像是川剧变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刚才那几秒钟里，吕文从僵住，到喉咙里那声闷响，再到眼露凶光龇牙咧嘴……
人家清清楚楚地演出了好几种表情变化，这可不是假的！
“看明白了吗？人在饿了几天的时候，吃的东西被人抢了，脑子里想的肯定是抢回来，或者弄死抢东西的人。委屈？都快活不下去了，哪还有时间给你委屈？”
……
接下来几天，霍斯燕还真安下心来，跟着吕文学表演，态度那叫一个谦卑，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徒弟，连吕文喝的水，霍斯燕都要亲自去买，搞得佳伟一阵憋屈，这可都是他的活啊……
当然，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刘果昌都拍了下来，到时候准备剪辑出来酌情使用。
吕文倒是没藏私，其实表演的方式方法就在那里，这么多年了，前辈们总结出来很多。
就算流派不一样，但每个流派都有大师，学哪个都不算错，只要好好学，用心学。
短时间内看，霍斯燕是用了心的，但吕文能看出来，人家的心思不在表演上面，而是就像电影的名字一样，霍斯燕想要成名。
不过吕文还是在教，反正他是为了演戏，他才不管霍斯燕未来爱不爱演戏呢。
大部分明星其实都和霍斯燕一个想法，演戏只是工作，成名才是人生，很正常，没什么可指责的。
换句话说，不成名，又上哪去接那么多好项目呢？
不过吕文也没有必要针对霍斯燕的特点，给她设计一套专属课程，他还没那么闲，他就是教一点基本的东西。
比如反向训练。
其实就是反常规，当初吕文演《老无所依》的时候，就试过类似的训练，现在正好用在霍斯燕身上。
具体表现就是吕文让霍斯燕捧着一束玫瑰花，然后告诉她，现在花不是花了，而是骨灰盒……
按照吕文的话说，那就是，“演戏不是模仿表情，是解剖人性。你连真实的生活都不敢面对，凭什么让观众相信你？”
大家就爱听这种所谓的金句……
刘果昌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如果当初找了刘庆云，肯定不会像吕文似的，主动改剧本，主动去教霍斯燕，很简单，香港演员就没这个习惯，他们也会自由发挥，但大多还是比较听导演话的，尤其是刘果昌这样德高望重的导演。
吕文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了，名气再大，他也不放在眼里，比如陈佳上导演，吕文差点跟人家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