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寂笼罩着这片荒凉的戈壁。狂风卷起漫天黄沙,发出呜咽般的嘶鸣,将不久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战斗痕迹迅速掩埋。血腥气被尘土味冲淡,只留下几处被巨力震裂的岩石和几滩迅速干涸变黑的污渍,无声诉说着方才的凶险。
风蚀巨岩的阴影下,刘镇南盘膝而坐,如同一尊布满裂痕的石像。他浑身浴血,衣衫早已在之前的空间乱流和战斗中化作褴褛布条,勉强遮体。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茬和翻卷的皮肉。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体内反复切割。
虚弱!极致的虚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然而,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点新孕的混沌道种却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光芒,如同无尽黑暗中的一点星火,顽强地维系着他最后一丝生机。
“呃……” 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刘镇南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勉强聚焦在手中几个从干瘦劫修储物袋中翻出的玉瓶上。瓶身冰凉,上面贴着简陋的标签:“回元丹”、“续骨膏”、“清心散”……都是些低阶修士常用的疗伤丹药,品质粗劣,但对于此刻油尽灯枯的他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
他颤抖着手,拔开“回元丹”的瓶塞,一股混杂着草木和劣质丹砂的气味扑鼻而来。他顾不得许多,将瓶中仅有的三颗龙眼大小、色泽驳杂的丹药一股脑倒入口中。丹药入口苦涩,带着一股燥热之气,勉强化作几缕微弱的暖流,顺着干涸撕裂的食道滑下,试图滋润那如同龟裂河床般的经脉。
效果微乎其微。这点药力对于他体内毁灭性的创伤来说,杯水车薪。
他强忍着丹药带来的燥热不适,又抠出“续骨膏”中粘稠乌黑的药膏,胡乱涂抹在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药膏触及伤处,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随即是微弱的清凉感,勉强压制住一些外部的流血。
做完这些简单的处理,他已气喘吁吁,眼前阵阵发黑。
“必须……引气……” 他心中默念,再次闭上双眼,强提最后一丝精神,运转起《鸿蒙天仙诀》最基础的引气法门。
嗡!
意识沉入体内,景象触目惊心!
经脉寸寸断裂,如同被巨力碾碎的琉璃管道,残破不堪,淤积着污血和破碎的组织。丹田气海一片死寂,空荡荡如同被彻底掏空。骨骼多处碎裂,尤其是右臂,在与高瘦劫修硬撼后,臂骨几乎粉碎,仅靠筋肉勉强维系。脏腑更是移位严重,多处内出血,生机微弱。
这副残躯,换做寻常修士,早已毙命十次不止!
然而,就在这破败不堪的躯壳最深处,那点混沌道种却如同定海神针,稳稳悬浮在意识核心。它微微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浩瀚的混沌元始之力。
这力量如同最温润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渗透出来,并未强行冲击那些断裂的经脉,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精准地融入那些最致命的创伤之处——心脏附近破裂的血管、肺腑间的淤血、以及粉碎骨骼的连接处。
嗤嗤……
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声响在体内深处响起。那混沌元始之力所过之处,如同最精妙的造化之手。破裂的血管边缘,坏死的组织被悄然剥离,新的、坚韧的肉芽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极其缓慢地滋生、弥合;粉碎的骨茬之间,一丝丝温润的能量如同无形的丝线,将断裂的骨质牵引、粘合,虽然距离愈合还差得远,却奇迹般地止住了进一步的崩坏;脏腑的移位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缓缓矫正,内出血被一丝丝压制。
这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效果却远超那些粗劣丹药千百倍!它并非简单的能量补充,而是从生命本源层面进行最深层次的滋养与修复!
更奇妙的是,随着道种之力的持续释放,刘镇南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片荒漠大地之间,那丝微弱却坚韧的联系变得更加清晰。一丝丝稀薄却精纯厚重的地脉之气,不再需要他强行引动,便如同受到吸引般,极其缓慢地从大地深处渗出,透过他残破的肉身,融入那道种释放的混沌元始之力中,共同滋养着伤体。
虽然这地脉之气的补充同样缓慢,却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
“道种……地脉……” 刘镇南心中升起一丝明悟。这混沌道种,不仅能引动地脉之气,更能与之相融共生!在这片荒漠之中,大地便是他恢复生机的源泉!
希望之火虽微弱,却顽强燃烧。
他摒弃杂念,全力引导着那微弱的混沌元始之力与渗入的地脉之气,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一滴地修复着这具濒临崩溃的残躯。剧痛依旧连绵不绝,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的意志,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如同礁石般岿然不动。
时间在风沙的呜咽中流逝。日头逐渐西斜,将戈壁染上一层昏黄的血色。
不知过了多久,刘镇南体内那点混沌道种的光芒似乎明亮了一丝,释放出的混沌元始之力也稍稍壮大了一分。几处最致命的伤口,在道种之力的持续滋养下,终于停止了恶化,甚至开始有极其微弱的愈合迹象。断裂的经脉边缘,也开始有极其细微的肉芽试图连接。
虽然距离恢复行动力还差得远,但至少,他暂时脱离了肉身崩溃的死亡边缘。
就在他心神稍定,准备继续沉浸于疗伤之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阴冷窥探意味的灵识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从极远处扫过这片区域!
这波动极其隐蔽,如同毒蛇潜行于草丛,若非刘镇南此刻意识高度集中,且与道种相融,感知远超同阶,几乎无法察觉!
“有人!” 刘镇南心中警兆顿生!强行压下伤势带来的剧痛与虚弱,将意识收敛到极致,如同枯石般沉寂,同时全力催动道种之力,将自身气息死死锁在体内,不留丝毫外泄!
那阴冷的灵识波动在附近逡巡了片刻,似乎并未发现风蚀岩阴影下气息奄奄的刘镇南,最终缓缓退去。
但刘镇南的心却沉了下去。
这灵识的主人,修为绝对远超之前那三个筑基劫修!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是……金丹境!而且其灵识中蕴含的阴冷与贪婪,比那三个劫修更加隐晦,也更加危险!
“是路过?还是……冲着之前的动静来的?” 刘镇南心中念头急转。之前他与三名劫修的战斗虽然短暂,但动静不小,尤其是最后引动地脉之力爆发的那一拳,能量波动异常,很可能引起了附近强者的注意!
此地不宜久留!
他强撑着想要站起,但刚一用力,右臂和胸腹处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刚刚勉强粘合的骨骼仿佛又要碎裂,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栽倒。
“不行……伤势太重……现在离开……无异于找死……” 他无奈地放弃。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御风飞行,就是走出这片戈壁都难如登天。
他只能更加小心地收敛气息,如同蛰伏的伤兽,一边忍受着剧痛继续引导道种之力疗伤,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夜幕,悄然降临。
荒漠的夜晚,温度骤降,寒风如刀,卷起冰冷的沙砾,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这对于重伤虚弱的刘镇南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只能勉强运转一丝微弱的混沌元始之力护住心脉,抵抗着严寒的侵袭。
就在他咬牙坚持之际——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沙摩擦的异响,从风蚀岩的另一侧传来!
声音很轻,像是某种小型生物在沙地上爬行,但在刘镇南高度紧绷的神经下,却如同惊雷!
他猛地屏住呼吸,意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声音来源的方向!
黑暗中,两点绿豆大小的幽绿光芒,在风沙中若隐若现,正朝着他藏身的风蚀岩阴影处,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