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泥在陶盆里泛着暖橙光时，顾沉舟指尖正捏着一小块面团，轻轻揉成圆饼。案板上撒着薄薄的面粉，是安安刚才踮脚递过来时，不小心洒了半袋的——小家伙的小手还沾着粉，像沾了层细雪，却得意地举着空袋子喊“爸！完！”，让他连责备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红薯是周末去城郊挖的，安安蹲在田里，用小铲子刨出个歪歪扭扭的红薯，非要自己抱回来，结果累得半路让苏晚拎着。顾沉舟当时就想着，要做成软乎乎的红薯饼，让她能咬得动，如今面团在掌心慢慢压平，边缘沾着的面粉簌簌落下，比以前签合同时的落笔，多了几分踏实的温度。
“爸！压！”
安安的声音撞进厨房，带着塑料小模具的轻响。顾沉舟抬头，就看见小家伙穿着红色的小围裙，背后的带子松了半截，手里举着个星星形状的模具，跌撞着朝他跑。模具是上次做饼干剩下的，安安宝贝得很，这次非要用来压红薯饼，跑过来时还差点被自己的围裙绊倒，引得苏晚在后面轻声笑。
“慢点儿，别摔着。”顾沉舟连忙放下手里的饼，弯腰扶住她。安安立刻把模具往他掌心塞，小脑袋凑到陶盆边，鼻尖蹭到面团上，沾了点橙黄的薯泥：“星！要！”
苏晚走过来，帮安安系紧围裙带子，指尖还捏着没叠完的野餐布，眼底盛着笑意：“刚才跟她说今天去公园放风筝，兴奋得连绘本都不看了，就盯着你做饼。”她帮顾沉舟擦掉安安鼻尖的薯泥，“饼煎得别太焦，安安不爱吃硬的。”
“知道，小火慢煎。”顾沉舟把安安抱到料理台旁的矮凳上，让她看着自己把面团放进模具。星星形状的红薯饼慢慢从模具里脱出，安安伸手要去抓，被苏晚轻轻按住：“还烫，等凉了装袋，带去公园吃。”小家伙噘了噘嘴，却乖乖收回手，转而拿起小勺子，在陶盆里挖了点薯泥，偷偷往嘴里送，被顾沉舟抓个正着，惹得两人笑个不停。
刚把最后一块红薯饼盛进保温盒，手机就震动起来。是李伟的电话，顾沉舟看了眼正玩模具的安安，走到阳台接起，声音放得很轻：“李总，什么事？”
“顾总，城南的房企刚才联系我，说想今天下午临时面谈，他们看了城西项目的环保报告，想立刻敲定合作细节，还说愿意加价5%。”李伟的声音里满是急切，“我跟他们说您可能有事，但他们说今天必须谈，您看……”
顾沉舟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客厅里苏晚帮安安装红薯饼的身影，阳光落在她们身上，像裹了层暖纱。放在以前，加价5%的合作他会立刻答应，哪怕推掉别的事也要去面谈，可现在他更在意安安手里攥着的风筝线，和保温盒里的红薯饼。“推了吧，”他顿了顿，语气很坚定，“跟他们说今天是家庭日，我要陪孩子，面谈定在明天上午，时间我来协调。”
“啊？可是他们说今天……”李伟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好！我马上跟他们沟通，就说明天上午九点，在公司会议室见。”
挂了电话，顾沉舟走回厨房时，安安已经把保温盒抱在怀里，像抱着宝贝似的，小声说：“饼…公园…吃。”苏晚正在收拾野餐篮，里面放着安安的湿巾、换洗衣物，还有顾沉舟从北京带回来的小风筝——蓝底白纹的小鲸鱼，安安说像绘本里的“大海朋友”。
“爸爸不去上班吗？”安安抬头问，小脑袋歪着，眼里带着点不确定。以前顾沉舟电话一响，大多是要去公司的，这次她听见电话，难免有点担心。
顾沉舟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爸爸今天不上班，陪安安去公园放风筝，好不好？”
安安的眼睛立刻亮了，把保温盒往苏晚怀里一塞，伸手抱住顾沉舟的脖子：“好！放…鱼！”
驱车去公园的路上，安安坐在安全座椅上，手里攥着风筝线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鱼…飞，爸…追，安…笑。”是苏晚昨晚教她的，调子跑得厉害，却把顾沉舟的心填得满满当当。他从后视镜里看过去，苏晚正拿着手机拍安安，阳光落在她发梢，泛着温柔的光泽——以前他总盯着前方的路，却忘了看身边的人，如今才懂，最珍贵的风景，从来都在副驾驶和后座里。
到了公园，顾沉舟刚把风筝组装好，安安就抢过线轴，跌撞着朝风大的地方跑。小鲸鱼风筝在她身后晃悠着飞起来，却没飞多高，就被路边的柳树缠了线，安安急得站在原地，眼圈都红了：“爸！鱼…挂！”
顾沉舟连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解着缠在柳枝上的风筝线。安安站在旁边，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小声说：“爸…对不起。”
“没关系，”顾沉舟把风筝解下来，递到她手里，“咱们找个没树的地方放，好不好？”苏晚走过来，帮安安擦掉眼角的泪珠，笑着说：“咱们安安第一次放风筝，已经很棒啦，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握线轴呢。”
安安的情绪很快好转，跟着顾沉舟跑到开阔的草坪上。这次顾沉舟帮她举着风筝，等风来的时候轻轻一送，小鲸鱼风筝慢慢升起来，越飞越高，在蓝天上像真的鲸鱼在游。安安握着线轴，兴奋得蹦蹦跳跳，嘴里“鱼！高！”地叫个不停，苏晚举着手机，拍下这一幕，顾沉舟看着父女俩的身影，心里满是踏实——以前他总觉得，成功是签下大合同、拿下大项目，可现在才懂，真正的成功，是能陪女儿放一次风筝，看她笑得露出小牙。
中午，他们在草坪上野餐。苏晚拿出保温盒里的红薯饼，安安拿起一块，先递到顾沉舟嘴边：“爸！吃！甜！”又递了一块给苏晚，小脸上满是认真：“妈！吃！”旁边有个小朋友看着眼馋，安安还主动递了一块过去，小声说：“分…你。”
顾沉舟咬了口红薯饼，甜香在嘴里散开，带着安安的小小心意，比任何商务宴会上的甜点都好吃。苏晚看着安安和小朋友玩在一起，轻声说：“还记得去年危机最严重的时候吗？你在医院守着发烧的安安，电脑放在腿上改合同，当时我就想，要是能早点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他想起安安半岁发烧时，自己一边盯着输液管，一边听李伟汇报股价暴跌的日子，心里满是愧疚：“以前总觉得，把工作做好就是对你们负责，却忘了你们更需要我的陪伴。”他顿了顿，又说，“现在才懂，事业和家庭不是单选题，是要用心揉在一起的面团——红薯泥是家的暖，面粉是事业的稳，只有揉得均匀，才能做出最香的饼。”
下午三点，阳光渐渐柔和，安安玩累了，靠在顾沉舟怀里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风筝线轴。苏晚帮她盖好小毯子，转头看向顾沉舟：“李伟刚才发微信，说房企同意明天面谈，还夸你‘重视家庭的企业家更靠谱’，说更放心跟咱们合作了。”
顾沉舟笑了：“没想到拒绝一次面谈，还能赚个好印象。”
“不是拒绝，是懂得平衡。”苏晚靠在他肩上，“以前你总把自己绷得太紧，觉得少陪家人一次没关系，现在才知道，家人的安全感，就是从这些‘不缺席’里来的。”
回家的路上，安安在车里睡得很沉，顾沉舟把车开得很慢，生怕吵醒她。苏晚看着窗外的夕阳，轻声说：“下周家庭日，咱们去摘橘子吧？小区旁边的橘子园熟了，安安肯定喜欢自己摘。”
“好啊，”顾沉舟点头，心里满是期待，“我明天跟李伟说，把下周的会议都安排在上午，下午留出来陪你们。”
晚上，顾沉舟哄安安睡觉时，小家伙还在嘟囔着“风筝…饼”，嘴角带着笑。他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她呼吸平稳，才轻手轻脚走出去。苏晚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白天拍的照片，慢慢翻着：“你看这张，安安举着红薯饼的样子，多可爱。”
顾沉舟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以前总以为，平衡是两边都要拼尽全力，后来才懂，平衡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停下手里的合同，陪女儿放一次风筝；停下手机里的工作群，陪妻子吃一块红薯饼。”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客厅里，温柔地裹着这对并肩而坐的夫妻。顾沉舟看着照片里安安的笑脸，心里忽然明白：这场危机教会他的，从来不是如何打赢一场商战，而是如何守住心里的天平——一边是事业的战场，需要他全力以赴；一边是家的摇篮，需要他温柔守护。而所谓平衡，就是让战场的铠甲，永远裹着摇篮的温度；让摇篮的温暖，永远成为战场的底气。
未来的日子里，他依然会在事业的战场上奔跑，但他再也不会忘记，家里有刚煎好的红薯饼，有等待放飞的小风筝，有两个盼他回家的人。这份藏在红薯饼里的甜，这份握在掌心的温暖，才是他人生里最珍贵的平衡，是他永远要守护的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