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过病房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晚醒时，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只有被子还留着一点余温。她偏过头，一眼就看见站在保温箱旁的顾沉舟——他穿着医院的浅灰色陪护服，肩线依旧挺拔，却难得地弯着腰，手指隔着透明箱壁，轻轻碰了碰顾念安的小拳头。
小家伙闭着眼睛，睫毛像两把小小的扇子，呼吸均匀得像春日里的风。顾沉舟的动作轻得像怕惊飞蝴蝶，连呼吸都放得极缓，跟从前在会议室里挥斥方遒的模样判若两人。苏晚忍不住笑了，刚想开口，就见他转过身，手里还攥着个眼熟的黑色笔记本——那是他用了三年的工作手册，过去里面记满了项目节点、谈判要点，如今扉页上却用钢笔写了行工整的小字：“顾念安，6斤8两，202x年x月x日，凌晨4点17分。”
“醒了？”顾沉舟快步走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尖带着刚碰过保温箱的凉意，“饿不饿？护士说今天可以喝小米粥，我让厨房煮了，马上就送过来。”
苏晚摇摇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笔记本上：“什么时候把工作手册改成育儿本了？顾总这是要跨界当育儿博主？”
他耳根微微发红，把笔记本往身后藏了藏，却还是被苏晚瞥见了内页——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蓝色是“奶粉：每30毫升水配1勺，水温40c±2c”，红色是“换尿布：先擦屁股再穿，松紧带留两指空隙”，最下面还用铅笔标了行小字：“别用湿巾直接擦，先捂热。”
“昨天护士说的要点太多，怕记混。”顾沉舟坐下来，把笔记本摊在腿上，指尖在“水温40c”那行字上反复摩挲，“刚才试了两次冲奶粉，第一次水温太高，倒了；第二次又太低，护士说不行。”
正说着，护士端着消毒好的奶瓶和奶粉走了进来，笑着打趣：“顾先生，要不要再试一次？这次我看着你冲。”
顾沉舟立刻站起身，比平时听项目汇报还要认真。他先拿起恒温壶，把水倒进奶瓶，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测温仪——那是他昨天让助理加急送来的，说是实验室用的高精度仪器，比护士推荐的水温计更准。测温仪的屏幕亮起，显示38.5c，他皱了皱眉，又加了点热水，直到数字跳到40.1c，才松了口气。
“一勺奶粉配30毫升水，念安现在一次喝60毫升，所以要放两勺。”他一边念着笔记本上的话，一边用奶粉罐里的小勺舀奶粉，每一勺都要轻轻刮掉表面的粉末，确保分量刚好。护士站在旁边，看着他严谨得像在做化学实验的样子，忍不住笑：“顾先生，不用这么精确，差一点没关系的。”
“不行。”顾沉舟摇摇头，眼神格外认真，“护士说水温太高会烫到她的食道，太低又冲不开奶粉，消化不好。”他把奶粉倒进奶瓶，盖上盖子，手腕轻轻转动，让奶粉充分溶解，没有一点结块——这是他昨晚在网上看了二十个育儿视频学来的手法，说“顺时针转3圈，再逆时针转2圈，不会起泡沫”。
苏晚靠在床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奶瓶递给护士，又跟着走到保温箱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念安喝奶。小家伙含着奶嘴，小嘴巴一鼓一鼓的，偶尔停下来哼两声，顾沉舟就会立刻俯身，用指腹轻轻蹭蹭她的脸颊，声音放得比棉花还软：“慢慢喝，没人跟你抢。”
那模样，让苏晚想起去年他跟海外合作方谈判的场景——当时对方临时变卦，提出苛刻条件，他坐在会议桌主位，手指敲了敲桌面，只说了句“要么按原合同来，要么终止合作”，语气冷得像冰。可现在，面对一个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家伙，他却温柔得像换了个人。
护士喂完奶，把顾念安抱起来拍嗝，转身对顾沉舟说：“顾先生，现在可以试试换尿布了，正好她尿了。”
顾沉舟立刻点头，从床头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尿裤、湿纸巾和护臀膏，摆成整齐的一排，像在整理谈判文件。他学着护士的样子，先把顾念安放在铺好隔尿垫的小床上，小心翼翼地解开旧尿布的粘扣。小家伙大概是觉得冷，突然蹬了蹬腿，哭了起来。
顾沉舟的手瞬间僵住，眼神里满是慌乱，下意识地看向护士：“她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弄疼她了？”
“没事，宝宝换尿布时都这样，你轻轻按住她的腿就好。”护士指导着，看着他笨拙地用湿纸巾擦顾念安的屁股，动作轻得像在擦易碎的瓷器。可就在穿新尿布时，他还是犯了错——把纸尿裤的前后弄反了，粘扣在前面扣不上，急得额头都冒了汗。
“这里，要把有图案的一面朝后。”苏晚躺在床上，忍不住提醒他。
顾沉舟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点窘迫，赶紧调整尿布的方向。好不容易扣好粘扣，他又想起笔记本上写的“松紧带留两指空隙”，伸手量了量，觉得太紧，又松开重新调，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分钟，才终于满意地直起身。
刚想喘口气，他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张助理”。顾沉舟看了眼怀里已经不哭的顾念安，走到走廊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跨国会议推迟，具体时间让团队重新定，我这几天要在医院陪太太和女儿。”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晚隐约听见他说“项目可以等，她们不能等”，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走回来时，脸上还带着点没散的严肃，可一看见保温箱里的顾念安，眼神瞬间就软了。他坐在苏晚床边，把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握住她的手：“刚才张助理说欧洲那边的合作方催着签合同，我让团队先对接，等你出院回家，我再处理。”
苏晚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从昨天凌晨到现在，他几乎没合过眼，却还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她和孩子身上。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其实你可以去忙半天，我这边有护士和月嫂，没问题的。”
“不用。”顾沉舟摇头，目光落在保温箱里的顾念安身上，声音很轻，却格外认真，“以前总觉得工作最重要，可昨天看着你进手术室，看着念安出生，才知道什么都比不上你们。”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苏晚——是个小小的银色吊坠，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念安”。
“昨天在医院楼下的珠宝店订的，本来想等你出院再给你，现在觉得还是早点给你好。”他把吊坠戴在她的脖子上，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锁骨，“以后你带着它，就像我陪着你和念安一样。”
苏晚摸着脖子上的吊坠，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她偏过头，看着顾沉舟又走到保温箱旁，拿出手机对着顾念安拍照，还小声嘀咕：“要发给妈看看，让她别担心。”
阳光渐渐爬高，透过窗户照在顾沉舟的侧脸上，把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苏晚忽然想起婚礼前，他为了陪她产检，推掉了准备了半年的海外项目启动会；想起她孕吐严重时，他对着营养师课程视频，在厨房折腾到半夜，只为让她多吃一口；想起行业造谣时，他在发布会上公开维护她，说“苏晚的专业，不需要用怀孕来质疑”。
而现在，这个曾经连矿泉水瓶盖都要助理拧开的男人，正弯腰学着给孩子换尿布，把育儿要点记满工作手册，推掉重要的跨国会议，只为在医院多陪她和孩子一会儿。
“顾沉舟，”苏晚轻声喊他，“你现在这样子，要是被你公司的员工看见，估计要跌破眼镜了。”
他转过身，笑着走到床边，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跌破眼镜也没关系。”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又转向保温箱里的顾念安，眼底满是细碎的温柔，“以前我是顾总，现在我是你老公，是念安的爸爸。这两个身份，比顾总重要多了。”
护士进来查房时，正好听见这句话，笑着说：“顾先生真是个好爸爸，昨天陪产的时候，比产妇还紧张，手一直抖，生怕你有一点不舒服。”
顾沉舟的耳根又红了，却没反驳，只是握紧了苏晚的手。苏晚看着他，心里忽然觉得，所谓的圆满，大概就是这样——有一个人，愿意为你放下所有的骄傲，把你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陪你从二人世界，走到三口之家，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温暖的模样。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医院花园里的花香。保温箱里的顾念安又哼了一声，顾沉舟立刻站起身，走到保温箱旁，轻声哄着。苏晚靠在床头，摸着脖子上的“念安”吊坠，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从今天起，他们的生活里会多很多细碎的小事——比如深夜起来冲奶粉，比如换尿布时的手忙脚乱，比如顾念安第一次笑时的惊喜。但这些小事，会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他们往后的岁月，让他们的感情，在柴米油盐里，变得越来越深厚。
而顾沉舟腿上那本写满育儿要点的工作手册，也会成为他们这段时光里，最珍贵的纪念。毕竟，不是每个总裁都愿意把工作手册改成育儿本，更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把“别烫到念安”这五个字，写在人生的新一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