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槐庭小筑，是被晨露和槐香缠在一起唤醒的。天刚亮，第一缕晨光就钻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院子里的向日葵苗上——嫩黄的芽尖又拔高了些，叶片朝着光的方向舒展，像伸出小手在够天上的暖阳。新栽的槐树苗叶片上挂着晨露，风一吹，水珠滚落在泥土里，溅起小小的湿痕，连松木栅栏上的喜字，都被晨光染得暖融融的。
苏晚是被行李箱的滚轮声吵醒的，睁眼时，顾沉舟正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她的睡衣叠好放进箱子角落——怕压皱她的裙子，他特意把衣物按“穿的顺序”排好，外套放在最上面，内衣用小布袋装着，连袜子都成对摆得整整齐齐。
“醒了？”顾沉舟抬头，眼里还带着刚醒的惺忪，却立刻弯起笑，“再躺会儿，我把最后几件东西收完，苏姨说七点会来送咱们，现在才六点半。”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指尖带着微凉的晨意，“昨晚没睡好？眼下面有点青，一会儿路上你靠在我肩上补补觉。”
苏晚摇摇头，掀开被子坐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没有，就是有点舍不得这里。你看窗外的向日葵苗，好像又长高了，咱们蜜月回来，会不会就有花苞了？”
顾沉舟转过身，伸手把她的脚往拖鞋上挪，指尖碰了碰她微凉的脚尖，眼里满是柔意：“会的，顾父说向日葵长得快，咱们走半个月，回来肯定能看到小花苞。再说，咱们又不是不回来，等咱们带着海边的贝壳回来，正好能放在伴手礼剩下的盒子里，摆在客厅当装饰。”
苏晚点点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顾母给的平安符，红绳缠着桃木，上面还绣了朵小小的槐花；旁边是苏母装酱菜的密封罐，玻璃罐上贴着张纸条，写着“每天吃一点，别多吃”；最边上是张奶奶昨天送的小番茄，用保鲜袋装着，红得像小灯笼。这些细碎的物件，堆在一起，满是家人的牵挂。
“对了，”顾沉舟忽然想起什么，从衣柜里翻出个浅粉色的小布袋，“你昨天忘带这个了，里面是你画槐花的速写本，你说想在海边画日出，没本子怎么行？”
苏晚接过布袋，指尖摸着熟悉的帆布纹理，心里暖得发慌。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顾沉舟都记在心里——上次在婚礼场地，她看着夕阳说“要是能画下来就好了”，他当时没说话，却悄悄把速写本塞进了行李。
“谢谢你，沉舟。”苏晚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每次我忘了东西，你都能记得。”
顾沉舟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谁让你是个小迷糊。快洗漱，我去煮点热水，苏姨说路上喝凉的对胃不好，咱们装一壶热的带着。”
刚洗漱完走到客厅，院门外就传来了苏母的声音：“晚晚！沉舟！我们来啦！”苏晚跑过去开门，见苏母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顾母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个布包，顾父则扛着个折叠椅——是他昨天特意做的，说海边风大，苏晚坐沙滩上能有个靠的。
“妈！阿姨！叔叔！”苏晚接过保温桶，“快进来坐，沉舟刚煮好热水，给你们倒杯暖暖身子。”
“不坐了，怕耽误你们赶车。”苏母笑着把保温桶递到她手里，“这里面是刚煮的茶叶蛋，你爱吃的茶叶味重的，路上饿了就吃一个。沉舟，这个是给你的，里面是薄荷糖，开车困了含一颗。”
顾母也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件浅灰色的薄外套：“海边早晚凉，你上次说晚晚怕风，这件外套是我织的，又软又挡风，晚上去沙滩记得给她穿上。”
顾父把折叠椅放在行李箱旁，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个椅子轻，折叠起来不占地方，晚晚坐的时候别靠太边，小心摔着。你们到了酒店，记得给我们发个定位，报个平安。”
苏晚看着他们忙前忙后的身影，眼眶瞬间热了。她伸手抱住苏母，声音有点颤：“妈，你们别这么操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我们回来，给您带海边的贝壳，您不是说想串个手链吗？”
“好，好，”苏母拍着她的背，眼泪也掉了下来，“妈不操心，就是怕你冻着饿着。到了海边别下海太深，浪大的时候别站在沙滩上，听见没？”
顾沉舟把折叠椅放进后备箱，走过来帮苏晚擦了擦眼泪：“好了，再哭眼睛该肿了，咱们还要赶车呢。妈，阿姨，叔叔，你们回去吧，我们到了就给你们打电话。”
车子开出槐庭小筑时，苏晚一直回头看——苏母、顾母、顾父站在门口挥手，张奶奶也从隔壁院子探出头，手里挥着块红色的手帕，像个孩子一样。直到车子拐过路口，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苏晚才靠在顾沉舟的肩上，小声说：“我有点想他们了。”
“等咱们到了酒店，就给他们发视频好不好？”顾沉舟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你看，苏姨给的茶叶蛋还热着，要不要先吃一个？”
苏晚点点头，接过顾沉舟递来的茶叶蛋，剥开蛋壳时，闻到熟悉的茶叶香，心里的想念淡了些。车子沿着栽满槐树的路往前开，浅白色的花瓣偶尔落在车窗上，像撒了把碎雪，风里的槐香裹着阳光的味道，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去海边吗？”顾沉舟忽然开口，眼角余光看着她，“那时候你工作室刚解决完危机，我带你去散心，你站在沙滩上，说‘要是每天都能看到海就好了’。”
苏晚当然记得——那天她因为抄袭的事愁得睡不着，顾沉舟开车带她去了邻市的海边，她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海浪漫过脚踝，顾沉舟在她身后撑着伞，怕她晒黑。那时她就想，要是能一直跟他这样安稳地过日子，该多好。
“记得，”苏晚笑着点头，“那天你还帮我捡了好多贝壳，说要给我串个项链，结果回去就忘了，现在那些贝壳还在我工作室的抽屉里。”
顾沉舟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次肯定不忘，咱们捡了贝壳，我给你串个手链，再给妈和阿姨各串一个，让她们也沾沾海边的喜气。”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高铁站。顾沉舟拎着行李箱，苏晚抱着保温桶，刚走进候车厅，就看到有人在卖新鲜的槐花蜜——玻璃罐里的蜜泛着浅黄的光，旁边摆着一小束新鲜的槐花，和槐庭小筑的一模一样。
“你等我一下，”顾沉舟把行李箱放在旁边，“我去买罐槐花蜜，你不是说海边的粥可能没味道，配着蜜吃正好。”
苏晚看着他排队的背影，心里满是暖意。他总是这样，把她的喜好记在心里，哪怕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也会放在心上。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桶，里面的茶叶蛋还热着，旁边的薄荷糖袋上，苏母写着“沉舟开车用”，这些细碎的心意，像一束束光，把她的世界照得亮堂堂的。
上了高铁，苏晚靠在顾沉舟的肩上，很快就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槐庭小筑的向日葵开了，金黄的花盘朝着太阳，她和顾沉舟坐在秋千上，顾母在厨房煮槐花汤，苏母在院子里摘青菜，顾父和张爷爷在下棋，满院的槐香，满院的笑声。
“醒醒，快到了。”顾沉舟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很柔。苏晚睁开眼睛，窗外已经是海的颜色——蔚蓝的大海和天空连在一起，远处的渔船像小小的白点，海风从车窗缝钻进来，带着咸湿的气息，和槐香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人安心。
下了高铁，打车去酒店的路上，司机笑着说：“你们是来度蜜月的吧？最近好多新人来这里，都说咱们这儿的海干净，日出也好看。”
“是啊，”苏晚笑着点头，“我们想明天去看日出，您知道哪里看最好吗？”
“当然知道！”司机热情地说，“东边的礁石滩，早上人少，看日出最清楚，还能捡着漂亮的贝壳，你们早点去，别错过了。”
到了酒店，前台递来钥匙时，还送了个小礼盒——里面是两小块槐花味的巧克力，和一张手写的贺卡，上面写着“祝新婚快乐，愿你们像大海一样，永远温柔相伴”。苏晚拿着巧克力，心里满是惊喜：“没想到这里也有槐花味的东西，好像家里一样。”
“因为咱们走到哪儿，都带着槐香啊。”顾沉舟笑着接过钥匙，帮她拎着行李箱往电梯走，“房间在12楼，能看到海，你肯定喜欢。”
推开房间门时，苏晚果然眼睛亮了——落地窗正对着大海，蓝色的海浪一波波拍着沙滩，远处的天空是淡紫色的，快要日落了。房间里还放着一束白色的玫瑰，旁边摆着个小小的贝壳摆件，上面刻着“平安”两个字，和顾母给的平安符遥相呼应。
“快来看！”苏晚跑到窗边，指着沙滩上的人群，“他们在捡贝壳呢！咱们一会儿也去好不好？”
“好，”顾沉舟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等你歇会儿，咱们就去。先把行李放好，苏姨给的酱菜要放冰箱，不然会坏。”
收拾完行李，两人换了轻便的衣服，往沙滩走去。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吹在脸上，苏晚挽着顾沉舟的手，赤脚踩在沙滩上——沙子温热，没过脚踝，海浪漫过来时，凉丝丝的，格外舒服。顾沉舟帮她提着鞋，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她，怕她被浪冲倒。
“你看这个！”苏晚弯腰捡起个贝壳，上面的花纹像槐树叶，“跟咱们伴手礼的贝壳好像！我要把它收起来，回去放在客厅的玻璃罐里。”
顾沉舟蹲下来，帮她把贝壳擦干净：“这个确实好看，比咱们上次捡的还精致。你小心点，别被贝壳划伤手。”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袋，是顾母绣的槐花图案，“把贝壳放这里面，别丢了。”
两人在沙滩上捡了半个多小时，布袋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贝壳——有的像星星，有的像月亮，还有的像小小的槐花。苏晚累了，就坐在顾父做的折叠椅上，顾沉舟帮她递水，给她擦汗，眼里满是温柔。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吗？”苏晚忽然开口，看着远处的日落，“我第一次去你家，特别紧张，怕阿姨不喜欢我，结果阿姨给我煮了槐花汤，说‘咱们晚晚这么好，沉舟能娶到你是福气’。”
顾沉舟当然记得——那天苏晚穿了件浅粉色的裙子，紧张得手心冒汗，连筷子都拿不稳，顾母偷偷跟他说“这姑娘心细，你要好好对她”。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再看看身边笑着的苏晚，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在槐树下遇见了她。
“记得，”顾沉舟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那天你还偷偷跟我说，觉得我爸很严肃，怕他不认可你，结果我爸后来跟我说，‘晚晚这孩子踏实，你别欺负她’。”
苏晚笑了，靠在他的肩上：“那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咱们会这么快结婚，还有这么好的家人。现在想想，好像所有的事都刚刚好——在槐树下遇见你，在危机时你帮我，在家长面前你护着我，一切都像早就注定好的。”
“就是注定好的，”顾沉舟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注定我会在槐树下看见你画画，注定我会帮你解决工作室的事，注定咱们会一起走过这么多日子，注定咱们会在海边一起看日落，一起规划未来。”
日落的时候，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海浪泛着金粉，像撒了满地的星星。苏晚靠在顾沉舟怀里，拿出手机，给苏母发了张日落的照片，配文“妈，我们到海边了，日落特别好看，你们放心”。没过多久，苏母就回复了，发了个哭脸的表情，说“好好玩，注意安全，想妈了就打电话”。
顾母也发来了视频邀请，苏晚接起来时，看到顾母和顾父坐在槐庭小筑的石桌旁，桌上摆着她做的蔓越莓饼干：“晚晚，沉舟，海边好不好玩？向日葵苗我帮你们浇过水了，长得可好了。”
“好玩！”苏晚笑着说，把手机对着大海，“您看，大海特别蓝，我们捡了好多贝壳，回去给您串手链。”
顾父在旁边说：“你们别光顾着玩，记得按时吃饭，沉舟，别让晚晚吃太多海鲜，容易闹肚子。”
“知道了，爸，”顾沉舟笑着点头，“我们会注意的，您和妈也别太累了，不用天天帮我们浇花。”
挂了视频，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顾沉舟带着苏晚去海边的餐厅吃晚餐，点了苏晚爱吃的清蒸鱼，还有顾沉舟喜欢的炒蛤蜊。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还送了碗槐花蜜水，笑着说：“这是咱们老板自己做的，祝你们新婚快乐。”
苏晚喝了口槐花蜜水，清甜的味道裹着海风的气息，心里满是幸福。她看着顾沉舟帮她剥蛤蜊，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就是这样——有爱人的陪伴，有家人的牵挂，有喜欢的风景，有熟悉的味道，哪怕在陌生的海边，也能找到家的温暖。
吃完晚餐，两人沿着沙滩往酒店走。月光洒在沙滩上，像铺了层银粉，海浪拍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音，格外安静。顾沉舟牵着苏晚的手，偶尔弯腰捡起个贝壳，放进她的布袋里。
“沉舟，”苏晚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温柔，“咱们以后每年都来一次海边好不好？就像每年槐花开的时候，咱们都要做槐花糕一样，把这些日子都变成咱们的纪念日。”
“好，”顾沉舟用力点头，把她揽进怀里，“不仅每年来海边，咱们还要一起去很多地方——去看雪山，去看草原，去看古镇，每到一个地方，就捡一个贝壳，或者一片树叶，放在咱们的‘回忆盒’里，等咱们老了，就拿出来看，回忆咱们一起走过的日子。”
苏晚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吹过来，却一点都不冷——有顾沉舟在身边，有家人的牵挂，有满布袋的贝壳，有心里的槐香，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回到酒店房间，苏晚把捡来的贝壳倒在桌子上，一个个摆好，顾沉舟则在旁边帮她拍照，说要做成相册，回去放在顾父做的木架子上。苏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婚礼上他说的话——“往后的日子，不管是柴米油盐的琐碎，还是诗和远方的浪漫，我都会陪着你”。
她知道，他做到了，而且会一直做到。
睡前，顾沉舟帮她掖好被角，在她耳边轻声说：“晚安，我的晚晚。明天带你去看日出，捡最漂亮的贝壳。”
苏晚笑着回应：“晚安，我的沉舟。有你在，每天都是好日子。”
窗外的海浪声轻轻的，像摇篮曲。苏晚闭上眼睛，梦里都是海边的日出，还有槐庭小筑的槐香——她知道，她的幸福，会像大海一样绵长，像槐花一样，年年岁岁，都开得满院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