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以身为饵
计划,如同锈蚀的刀刃,危险,却直接有效。当迂回与探查触及极限,当阴影中的对手不断收紧绞索,唯一的选择,便是将自己也掷入天平,打破僵局。
沧溟通过那些流淌在锈水街暗渠、依附于情报与绝望生存的隐秘渠道,散播出了一条精心编织的消息。消息的核心,是他自己——前“情绪捕手”沧溟。内容,是他掌握了关于近期干尸案、情绪抽取的关键证据,以及……阻止这一切继续发生的方法。
饵已抛出,带着血的味道。
地点,选在城郊那片被彻底遗忘的废墟——“慰藉神殿”。这里曾是某个小型神只接受朝拜之地,神代落幕,神只陨落,殿堂也随之崩塌。残垣断壁间,依旧萦绕着极其稀薄、却未曾完全散尽的神性能量残留。这种能量,对于依赖常规科技和粗陋灵能探测的凡人而言,是强烈的干扰源,足以掩盖许多细微的波动。但同时,这片曾被神性浸润的土地,对于那些与神血、与堕落神性相关的存在,又有着一种扭曲的吸引力,如同磁石之于铁屑。
他独自站在神殿破碎的主厅中央。巨大的穹顶早已坍塌大半,露出后面铁锈色夜空上那轮冰冷、缺乏温度的月亮。清冷的月光如同水银,透过破洞无情地倾泻下来,照亮了地面上堆积的瓦砾、断裂的石柱,以及那些被时光和遗忘腐蚀得模糊不清的古老浮雕。
肩上的破旧麻袋安静地垂着,不再有吞噬情绪时的细微蠕动,仿佛只是一件与他佝偻身躯融为一体的、不起眼的破烂。但若有感知极其敏锐者在此,或许能察觉到那麻袋深处,正有一种被强行约束、压抑着的躁动在缓慢酝酿,如同休眠的火山。
来了。
没有预兆,没有脚步声或空间的扭曲。只是一种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脚踝,瞬间浸透了整个废墟。
阴冷、粘稠的神血腐臭,比在流萤巷糖果工厂感受到的还要浓郁数倍,如同实质的瘴气,压迫着呼吸,侵蚀着意志。伴随着腐臭而来的,是一阵阵扭曲、癫狂的欢笑声。那笑声空洞无比,不含丝毫属于生命的愉悦,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韵律,在空旷的断壁残垣间碰撞、回荡,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存在在同时尖笑,嘲弄着理智与秩序。
月光似乎也在这股力量下微微扭曲、黯淡。
前方的阴影,那片月光无法触及的、最浓重的黑暗,开始如同活物般蠕动、汇聚。一道身影,从中缓缓“析出”,仿佛是从阴影的母体中分娩出来。
他——或者说,它——身着一件污秽不堪、原本或许是庄严纯白的长袍,如今袍子破损严重,沾染着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液与污垢的混合物。他的皮肤是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苍白,如同久埋地下的尸骸。而他的脸上,固定着一个夸张到极致的、如同面具般的笑容,嘴角咧开至一个非人的弧度,露出过于整齐森白的牙齿。唯有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如同两个汲取一切光线的黑洞,深处只翻涌着最原始、最纯粹的贪婪。
一个堕落的神仆。被某种更深层黑暗污染、失去了自我、只剩下本能与指令的可怜傀儡。
“捕手……”他的声音响起,如同粗糙的砂纸在生锈的金属管道内壁反复摩擦,刺耳而艰涩,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不适的震动,“你的情绪……你的认知……你的所有……献给新神……”
(悬念9:“新神”是什么?幕后“大人物”的目的为何?)
新神?
这个词如同带着倒钩的毒刺,扎入沧溟的感知。神代早已终结,残存的神性要么归于寂灭,要么扭曲成不应存在的灾厄。何来新神?是某种依靠吞噬情绪、神血残渣而滋生的伪物?还是某个沉寂已久的古老存在,试图在这锈蚀的纪元,借助扭曲的信仰与掠夺重登神座?
心念如电光石火般掠过,但沧溟蒙着黑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他甚至刻意让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充满讥诮意味的弧度。
“就凭你?”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在诡异的欢笑声与腐臭中切开一条缝隙,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一个被自身欲望污染、连灵魂残渣都已不剩的可怜虫?也配谈‘奉献’?”
嘲讽,是计划的关键一环。激怒他,打乱他可能存在的、基于指令的行动模式,让那吞噬情绪的本能彻底压倒残存的一丝理智。唯有在他全力发动那恐怖的抽取之力时,能量的核心才会最大程度地暴露,那才是反击,乃至追溯源头的唯一机会。
“吼——!”
简单的言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堕落神仆脸上固定的、夸张的笑容骤然扭曲,变得更加狰狞、非人。他口中发出绝非人类能够产生的咆哮,周身苍白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的东西在疯狂蠕动,撑得皮肤凹凸起伏。
下一刻,他动了。
不再是缓慢的浮现或移动,而是整个形体化作一道苍白、扭曲、散发着浓郁神血腐臭与癫狂欢笑的流光,携带着一股吸噬一切情绪、掏空一切思想的恐怖力量,如同一个具象化的、贪婪无比的情绪黑洞,朝沧溟猛扑而来!
所过之处,连月光和空间都仿佛被那力量扭曲、拉扯,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道道令人心悸的残影。
来了。
沧溟深吸一口气,并非吸入这污浊的空气,而是将体内残存的、一丝如同余烬般的神力,与肩头麻袋中那些经过初步提纯、压抑许久的“愤怒尘”之力,在体内轰然引燃、混合。
饵已吞下。
狩猎,或者说,反狩猎,正式开始。
他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挺直了些许,盲杖不再是探路的工具,而是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迎向了那道苍白的流光。杖尖点出的瞬间,空气中响起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那是被高度压缩、赋予了特定“破灭”意念的愤怒能量,与那吸噬一切的情绪黑洞发生了最直接的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危险的力量在无声地角力、侵蚀、湮灭。
月光下,破碎的神殿主厅内,一场关乎生存、秘密与未来走向的诡异战斗,骤然爆发。
第六章:以身为饵
计划,在冰冷的算计与灼热的父爱交织下成型。它危险,直接,近乎自杀。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主动撕破迷雾,直面那隐藏在阴影中的“白色叔叔”的方法。
我不再满足于被动地追逐线索,在垃圾堆和黑市里寻找残羹冷炙。我要让他来找我。
通过“暗渠”里某些只认尘晶、不问缘由的特殊渠道,一则消息如同滴入污水的墨汁,迅速而隐蔽地扩散开来:前“情绪捕手”沧溟——一个早已被遗忘,但在某些古老存在记忆中或许仍留有痕迹的名号——并未真正沉寂。他掌握了关于近期“情绪干尸”事件的关键证据,甚至……知晓如何阻止那恐怖的、彻底的情绪抽取之法。
地点,我选在了城郊边缘,那座早已被世人遗忘的“慰藉神殿”。
这里曾是某个小型神只接受供奉之地,早已在神代终结的动荡中破败不堪。残垣断壁间,依稀还能感受到一丝极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神性残留。这残留的神性能量,足以干扰凡俗的探查手段,让治安官雷顿之流无法轻易窥视。同时,对于可能与“神血”相关的存在而言,这里的环境,如同腐肉之于秃鹫,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适合他们活动,也容易让他们放松警惕。
夜晚降临。锈铁镇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这里的寂静,带着一种历史的沉重与荒芜。
我独自站在神殿破碎的主厅中央。穹顶早已坍塌了大半,清冷的月光如同破碎的银箔,从巨大的破洞中倾泻而下,照亮了地面上厚厚的尘埃和蔓生的杂草。残存的神像只剩下半截基座,模糊的雕刻诉说着被遗忘的信仰。空气中弥漫着石头风化、植物腐烂以及那丝若有若无、仿佛来自时空彼岸的神性微光。
肩上的破旧麻袋安静地垂着,仿佛只是一件寻常的行李。但我知道,它已“饱食”了足够多由我引导、收割的“愤怒尘”,正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金属糖果,上面的封印符纹路,如同烙印般清晰。
等待。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月光移动,阴影随之扭曲变幻。
来了。
毫无征兆地,一股阴冷、粘稠、带着腐朽甜腻气息的“神血腐臭”,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从神殿的各个入口、从墙壁的裂缝中涌了进来!瞬间淹没了那微弱的神性光辉,将整个主厅笼罩在一片令人作呕的污秽之中。
紧接着,是声音。
扭曲、癫狂、仿佛由无数个破碎笑声强行拼接在一起的“欢笑声”,在空气中尖锐地回荡。那笑声里没有丝毫快乐,只有极致的空洞与疯狂,冲击着人的理智,试图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混乱。
月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一个身影,从我对面最浓重的阴影里,如同软体动物般缓缓“蠕动”着浮现。
他(或者说,“它”)穿着一件污秽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白袍,袍角拖曳在地上,沾染着淤泥与某种暗沉的污渍。他的皮肤是一种不自然的、毫无血色的苍白,像是长期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体。而他的脸上……固定着一个极其夸张、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的笑容,那笑容僵硬如同面具,与他那双完全空洞、只剩下纯粹贪婪与饥饿的眼睛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正是小禧呓语中提到的“白色的叔叔”!
他身上散发出的神血腐臭,比在排污口和糖果工厂感受到的都要浓郁十倍!那正是制造情绪干尸的源头气息!
“捕手……”他开口,声音像是用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干涩而刺耳,“你的情绪……你的认知……你的……一切……献给新神……”
新神?
(新神?是什么东西?这堕落神仆背后,果然还站着一个所谓的“大人物”?掠夺如此多的情绪,甚至触及认知层面,就是为了供奉这所谓的“新神”?这“新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重塑权柄?还是某种更疯狂、更不可名状的企图?)
我的心沉了下去,但面色依旧冰冷。我需要的,不是答案,是冲突,是情绪的剧烈爆发。
“就凭你?”我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与轻蔑,“一个被神血污染、失去了自我、只能像疯狗一样四处啃食残渣的可怜虫?你口中的‘新神’,只怕也是个和你一样,躲在阴沟里不敢见光的东西吧?”
我的话语,如同烧红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他那扭曲灵魂最痛处。
那固定化的夸张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空洞的眼神中,燃起了被侮辱和被激怒的狂躁火焰。
“亵渎!!”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那粘稠的神血腐臭瞬间暴涨!
“吼——!”
他不再多言,整个身体猛地化作一道苍白、扭曲的流光,携带着一股吸噬一切情绪、掏空一切灵魂的恐怖力量,如同失控的列车,向我猛扑过来!所过之处,连月光似乎都被那贪婪的力量所吞噬,变得黯淡无光。
来了!
我瞳孔骤缩,肩上的麻袋无风自动,袋口微微张开,内里蓄积的暗红色“愤怒尘”光芒开始剧烈涌动。
以身为饵的狩猎,正式开始。
而猎物与猎人的身份,或许,只在瞬息之间便会颠倒。
第六章:以身为饵
计划,危险而直接,如同在刀锋上行走。没有迂回,没有试探,唯有将自己置于聚光灯下,引诱潜藏的毒蛇出洞。我通过“暗渠”中某个只认尘晶、不问缘由的信息贩子,散播出一条精心编织的消息:
前“情绪捕手”沧溟,已掌握制造情绪干尸的关键证据,并知晓如何阻止那掠夺情绪的诡异抽取之法。交易,或者……清算。
地点,选在城郊那座早已被遗忘的“慰藉神殿”。
这里曾是某个弱小神只接受供奉之地,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荒草蔓生。选择此地,原因有二:其一,神殿废墟中残留的、稀薄却纯粹的神性能量,能够干扰凡人势力的探查仪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锈铁镇那无处不在的污浊气息;其二,这种带有神性烙印的环境,对于那些潜藏在暗处、与“神血”相关的存在而言,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它适合“神仆”活动,也适合……了结一些与神代相关的恩怨。
我独自站在神殿破碎的主厅中央。昔日的穹顶破开数个巨大的窟窿,清冷的月光如同冰冷的圣水,倾泻而下,在地面积累的尘埃和碎石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四周耸立的残破石柱,如同巨人的肋骨,沉默地支撑着这片被遗忘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石头风化后的粉屑味,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过去信仰的、安宁而悲悯的神性余晖。
肩上的破旧麻袋安静地垂着,不再有丝毫异动,仿佛也感知到了此地不同寻常的氛围,进入了某种蛰伏状态。
我在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光在残破的地面上缓慢移动。废墟深处,只有风声穿过石缝的呜咽,如同亡魂的低语。
然后,它来了。
没有任何征兆,一股阴冷、粘稠、带着强烈腐朽甜腻感的“神血腐臭”,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从神殿的某个阴暗角落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那残存的神性余晖,将整个主厅染上一层令人作呕的污秽色彩。
伴随着这股气味的,是一阵阵扭曲、癫狂、仿佛来自无数个喉咙同时发出的“欢笑声”。那笑声里没有真正的愉悦,只有极致的空洞与疯癫,像是用指甲刮擦着灵魂的底板,令人头皮发麻。
一个身影,从一根最为粗大的、阴影最浓的石柱后面,如同软体动物般缓缓“蠕动”着浮现。
它……或者说,他,穿着一件污秽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白袍。袍子下的身躯瘦削而佝偻,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苍白,仿佛长期不见阳光,又像是被某种力量抽干了生命的色彩。他的脸上,凝固着一个极其夸张、咧到耳根的笑容,嘴角僵硬地上扬,露出森白的牙齿,但那双眼睛……却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里面只有无尽的贪婪与虚无,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绪。
一个堕落的……神仆。
他曾经侍奉某位神只,如今却显然被污染、扭曲,成为了某种更黑暗存在的爪牙。
“捕手……”他的声音响起,像是砂纸在生锈的铁管上摩擦,干涩而刺耳,带着一种非人的腔调,“你的情绪……你的认知……你的……一切……献给……新神……”
新神?
(新神?是什么?是某个新近诞生的、以情绪为食的邪神?还是某个古老存在改头换面后的称谓?这幕后所谓的“大人物”,制造情绪干尸,掠夺众生情感,其最终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滋养自身?完成某种仪式?还是……为了创造一个全新的、以情绪为基石的神只?!)
巨大的疑问如同阴影般笼罩下来,但我此刻无暇深思。
面对这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堕落神仆,我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嘲讽。
“就凭你?”我的声音在空旷的主厅里回荡,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一个被污染、失去了自我、连灵魂都献祭出去的可怜虫?也配代表‘新神’?”
我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对方最扭曲、最不愿面对的部分。旨在激怒,旨在让他失去那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
果然,那神仆脸上固定化的夸张笑容瞬间扭曲,变得更加狰狞可怖。空洞的眼眸中,那贪婪的光芒被狂怒所取代!
“吼——!”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那咆哮中夹杂着无尽的怨毒与被戳破痛处的疯狂!
下一刻,他佝偻的身躯猛地挺直(或者说,是某种力量强行将他撑起),整个人化作一道苍白、扭曲、带着浓郁神血腐臭的流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我猛扑过来!
在他扑来的轨迹上,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情绪真空”。一股强大、蛮横、专门针对生命内在情感的吸噬力量,如同张开的无形巨口,要将我的喜怒哀乐、甚至思维意识,都彻底掠夺、吞噬!
危机,已至喉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