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京城的飞檐斗拱。陆小凤并没有直接前往礼王府,那里铜墙铁壁,耳目众多,贸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他像一缕捉摸不定的风,先钻进了京城南巷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
酒馆里油腻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劣酒和熟肉的味道。角落里,一个穿着邋遢道袍,正对着一盘卤煮火烧大快朵颐的老头,正是陆小凤此行的目标——“百晓生”司徒莫问。此人武功平平,却堪称江湖活字典,尤其对各类奇门异术、隐秘传承知之甚详。
陆小凤将拓印在软帛上的诡异纹路推到司徒莫问面前。老头只是瞥了一眼,捏着筷子的手便顿住了,脸上的惬意瞬间被凝重取代。他放下筷子,仔细将软帛铺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司徒莫问的声音压得很低。
“护城河里的女尸身上。”陆小凤抿了口酒,“认识?”
司徒莫问用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临摹着纹路的几个关键节点,喃喃道:“错不了,这是‘赤焰蛊’的痕迹。”
“蛊?”陆小凤眉头一挑,“苗疆的东西?”
“不完全是。”司徒莫问摇摇头,“更像是一种改良过的邪术。以特殊药物混合处子之血,在活人身上绘制符文,称之为‘种蛊’。一旦完成,中蛊者气血会如同被点燃的灯油,缓慢燃烧,精元被汲取,最终油尽灯枯而死。过程中,这些纹路会越来越红,直至变成鲜血般的赤色……看这女尸身上的颜色尚暗,应是种蛊未久,或是过程被打断了。”
“汲取精元?用来做什么?”
“或是练某种邪门功法,或是……进行某种仪式。”司徒莫问神色严峻,“几十年前,西域曾有一个名为‘拜火教’的邪教分支,擅用此类蛊术,用以祭祀他们所谓的‘圣火’,后来被各方围剿,已然销声匿迹。没想到,竟在京城重现。”
拜火教?陆小凤记下了这个名字。礼王府的乐伎,西域邪教的蛊术……这组合透着令人不安的诡异。
就在陆小凤准备详细询问拜火教细节时,酒馆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短促的惊呼,随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陆小凤与司徒莫问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掠出酒馆。
巷口昏暗的灯笼下,一名六扇门的年轻捕快倒在地上,喉咙处一道细密的血线正汩汩涌出鲜血,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正是之前跟随李乘风、负责传递证物的那名捕快。他手中紧紧攥着一片碎布,看颜色和质地,像是从某种特制的夜行衣上撕裂下来的。
陆小凤蹲下身,探了探捕快的鼻息,已然气绝。他面色沉凝,掰开死者紧握的手,取出了那片碎布。布料入手冰凉柔韧,非丝非棉,边缘处用金线绣着一个极其微缩、但结构复杂的图案——一团跳动的火焰。
“杀人灭口……”司徒莫问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动作好快!”
陆小凤站起身,目光如电般扫过四周深沉的黑暗。巷子两端空无一人,只有夜风穿过巷弄的呜咽声。对方显然是一击得手,立刻远遁,身手干净利落。
这捕快为何会在此处?他本应回六扇门复命,却出现在这条离发现女尸的护城河不远,却又相对偏僻的南巷……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急于告知自己,还是被人故意引到此地除掉?
那片火焰纹路的碎布,无疑指向了司徒莫问口中的“拜火教”。他们不仅存在,而且已经潜入京城,并在密切关注,甚至试图主导案件的走向。
陆小凤感到一股无形的网正在收紧。礼王府深似海,拜火教诡秘莫测,如今又添上一条六扇门的人命。这护城河里的裸身女尸,仿佛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正牵扯出湖底更深的淤泥与暗流。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查得太轻松。”陆小凤将碎布收入怀中,对司徒莫问道:“老狐狸,关于这拜火教,你还知道多少?比如他们在京城,可能藏在何处?”
司徒莫问捻着胡须,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光芒:“传闻……只是传闻,拜火教崇拜火焰,常选择地火旺盛,或与‘火’相关的地方作为据点。京城西郊有一处前朝废弃的琉璃窑,据说其窑火百年不熄,不知是真是假……”
陆小凤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捕快,对闻声赶来的更夫交代了几句,便转身再次没入夜色。
方向,不再是礼王府,而是西郊。
他有一种预感,在那座传闻中窑火不熄的废墟里,或许能触摸到这股神秘力量跳动的脉搏。而礼王府的秘密,或许与这西域邪教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勾连。案件的核心,正从一具冰冷的尸体,转向一场隐藏在京城繁华表象下的暗火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