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繁华白日之下,总有些角落沉淀着阳光照不透的阴影。
暮色渐合,六扇门总部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总捕头李乘风脸上那每一道纹路都仿佛镌刻着化不开的凝重。
“陆小凤,这次恐怕真要劳你出手了。”李乘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了窗外无形的耳朵。他将一卷墨迹犹新的案宗推到桌案另一侧。“李默白,昨夜在自家书房内,离奇失踪。”
坐在他对面的陆小凤,正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梳理着他那两撇修得比眉毛还漂亮的胡子。
闻言,他眼中那惯常的慵懒神色褪去,闪过一丝如鹰隼般锐利的光。“李默白?”他微微前倾身体,“那个富可敌国,掌控着京城近三成银钱流通,手下能人异士辈出,连朝廷都要礼让三分的李财神?他那府邸,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护院的武师个个都是一流好手,更何况……我听说他本人早年也是在江湖上闯出名号的人物,功夫相当了得。这样的人,会在自己的地盘上,悄无声息地没了?”
“正是如此,才显得此事万分蹊跷,已非寻常江湖仇杀或绑票勒索可比。”
李乘风指节敲了敲案宗,“现场干净得让人心头发毛。书房内陈设整齐,毫无打斗挣扎的痕迹,唯有书桌旁,一盏沏好的雨前龙井被打翻在地,茶水浸湿了波斯地毯。此外,便是那扇朝向后院竹林的红木窗棂上,留下了一小片……被勾裂的布料,颜色是醒目的紫色。”
“紫色?”陆小凤的目光骤然凝聚,如同两点寒星。这个颜色,自从兰桂坊一役后,便在他心中蒙上了一层特殊的阴影。
“嗯,”李乘风重重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用丝绢小心包裹的物事,展开后,正是那片布料。
“材质奇特,似绸非绸,似缎非缎,触手冰凉柔韧,绝非中原常见之物。更怪的是,就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用一柄玉镇纸压着这张字条。”
李乘风将字条展开,推向陆小凤。纸上只有寥寥四个字,墨迹淋漓,笔走龙蛇,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蕴藏着无形的锋镝,透出一股森寒刺骨的剑气,直逼人面:
“债,终须血偿。”
陆小凤凝视着那四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仿佛在模拟那书写者的剑路。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字里行间,恨意滔天,却又带着一股审判般的冷酷。李财神近来可与人结下过这等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怨?尤其是……这等精于剑道的高手。”
李乘风苦笑摇头:“他生意做得太大,触角伸得太长,明里暗里的对头自然多如牛毛。盐帮、漕运、关外的马队,乃至朝中某些势力,利益纠葛盘根错节。但若说谁能有这般通天手段,绕过李府的重重守卫,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一个绝顶高手从他最核心的书房里带走……江湖上,有此能耐的剑客,屈指可数。而这片紫色,”他指了指那块布料,“让我不得不往最麻烦的方向去想。”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凝重。一个近期令整个京城武林谈之色变的名字,如同阴云般浮现在他们心头——桃花组织。这个神秘组织行踪诡秘,成员常着紫衣,手段狠辣诡异,其触角似乎无处不在。尽管其重要据点兰桂坊被捣毁,核心人物沈青云伏诛,但谁都清楚,这棵毒树的根系远未铲除。
“沈青云虽死,桃花组织却未根除,反而像受伤的毒蛇,隐藏得更深,反击也可能更致命。”陆小凤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已是一片清明与锐利。
“看来,于公于私,我都得去李府那龙潭虎穴走上一遭了。顺便……也去会一会李财神麾下那些号称精锐的‘武装力量’,看看这铜墙铁壁,究竟是怎么被人捅出个窟窿来的。”
他话音未落,人已走向门口,背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李乘风知道,陆小凤一旦露出这种表情,便意味着京城这潭深水,即将被这条浑身是胆的“凤凰”搅动起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