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低温冷凝器嘶鸣如垂死巨兽。林兰悬浮在维生舱内,皮肤覆盖着一层不断增厚的冰霜,45c的高温与零下150c的液氮在体表拉锯,蒸腾的白雾中,她的躯体如同淬火锻造的钢坯。陈默的手掌按在观察窗上,三十年前他未能抓住的“落日六号”控制杆,此刻化作玻璃上五道带血的指痕。监测屏上,林兰的端粒酶活性曲线如雪崩般暴跌,细胞分裂计数器显示着残酷的倒计时:17。
“神经接口完全碳化,无法重建直连通路。”医疗官李筝的声音像手术刀般冰冷,她手中的激光骨锯正切开林兰颈后焦黑的皮肉,暴露出熔毁的金属接口残骸——那曾是地心舱的神经中继器,如今扭曲如熔岩冷却后的废铁。电火花在残骸上跳跃,李筝突然停手:“接口基座有生物电残留!频率……17.3赫兹!”
陈默猛地抬头。维生舱内,林兰冰封的睫毛突然颤动,监测屏上本已平直的脑电波骤然炸开一片尖锐的峰值脉冲!脉冲并非杂乱无章,其波形竟与飞船接收的天王星深渊脉动完美同步!更诡异的是,她后背伤疤深处,那些被冰霜覆盖的旧熔岩灼痕,此刻正透出幽蓝的磷光——光芒的明灭节奏,与天王星甲烷海洋深处传来的17.3赫兹脉动严丝合缝!
“她在用伤疤接收信号!”李筝的镊子悬在半空,“伤疤组织里有熔岩金属微粒……它们是天然天线!” 她突然将探针扎进林兰肩胛骨最深的疤痕,鲜血涌出的瞬间,探针捕捉到一段加密频谱——正是探测器失联前最后传回的异常脉冲!
“把频谱导入导航核心!”陈默嘶吼。工程师将染血的频谱数据灌入系统,星图上天王星的影像骤然扭曲!甲烷海洋的虚像褪去,冰壳之下,一片由超高密度冰晶与金属氢构成的复杂结构浮现——形如倒置的熔炉,炉心翻滚着暗蓝色的超临界流体,无数道引力波束从炉壁射出,在冰巨星内部编织成一张巨大的时空褶皱网!
“深渊熔炉……”陈默盯着炉心结构,“17.3赫兹是它的……心跳。” 话音未落,飞船突然剧烈震颤!舷窗外,天王星的极地风暴陡然加剧,甲烷云层裂开一道横贯星球的峡谷,峡谷深处,熔炉引力波束穿透冰壳,如巨蟒缠上飞船!
“引力锚锁定!”导航员尖叫,“引擎过载120%!” 飞船金属骨架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维生舱的低温液氮管在震动中爆裂!液氮喷溅在林兰身上,高温肌肤遇冷炸开蛛网般的血痕,她却猛地睁开眼!瞳孔没有焦距,只有两团旋转的幽蓝星云——星云的涡旋纹路,竟与熔炉核心的流体旋涡完全一致!
“赤霄号”被引力束拖向甲烷海洋。舱内气压暴跌,备用氧气面罩自动弹落。陈默扯下自己的面罩扣在林兰脸上,她的手指却突然抠进他手臂伤口,带血的指甲在控制台划出一串坐标。“去……炉心……”她的声音混着血沫从面罩下溢出,“那里有……答案的……灰烬……”
导航员将坐标输入系统,星图显示坐标点位于熔炉核心正上方——一片温度高达5000K、压力是地心百倍的金属氢地狱!“自杀指令!”副舰长怒吼。陈默却掰开林兰的手,将染血的坐标数字输入引擎超载协议。“所有聚变反应堆,过载至临界点!”飞船尾部喷口瞬间转为刺目的炽白,如垂死恒星最后的爆发,悍然撞向引力束源头!
飞船撕裂甲烷云层时,冰晶在舷窗上刮出尖啸。熔炉的引力波纹如实质的巨墙压来,飞船装甲板呈波浪状扭曲。林兰突然扯掉氧气面罩,鲜血从鼻腔喷溅在观察窗上。她染血的手掌贴上玻璃,窗外的熔炉核心在视野中急速放大——那并非自然造物,炉壁镶嵌着蜂巢状的几何结构,结构表面流淌着类似她伤疤磷光的幽蓝纹路!
“是……门……”她瞳孔中的星云涡旋转速暴增。飞船撞入熔炉引力场的瞬间,维生舱所有监测设备爆出火花!林兰的后背伤疤磷光炸裂,光芒穿透冰霜与绷带,在舱顶投射出一幅闪烁的星图——星图由十七个光点构成,排列方式竟与熔炉壁的蜂巢结构完全一致!而其中一个光点,正对应着太阳系第三行星的坐标!
“引力潮汐峰值!”导航员的声音淹没在金属撕裂声中。飞船在熔炉边缘解体,一块舱壁碎片击穿维生舱,低温液氮如瀑布倾泻在林兰身上!她瞬间被冰封,只有瞳孔的星云仍在燃烧。陈默扑过去时,看见冰层下的她嘴角微扬——那弧度与三十年前“落日六号”失联前,她在通讯屏上的最后笑容一模一样。
“接收……到……识别码……”通讯台突然响起电子音。熔炉核心射出一道柔和的引力流,如手掌般托住解体的飞船。蜂巢结构的某单元亮起蓝光,舱壁残骸上烧熔的“赤霄号”铭牌被引力流剥离,嵌入蜂巢缺口——严丝合缝!熔炉的轰鸣骤然停歇,17.3赫兹脉动化为平稳的低吟。冰封的林兰缓缓悬浮,伤疤磷光与熔炉纹路共振出幽蓝的光弦。
陈默颤抖的手抚过冰层。冰中的林兰如同琥珀里的远古昆虫,永恒凝固在微笑的瞬间。而熔炉核心的蜂巢结构深处,一点微弱的、与地球频率一致的光斑,正在幽蓝纹路中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