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就在沈砚的心里。”
话音落下的刹那,屋内死寂。凌风不可置信地看向云微,慕容翊则眯起了眼睛,那张与沈砚有三分相似的脸上掠过一丝玩味。
“有意思。”慕容翊轻轻击掌,“云娘娘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他踱步到沈砚的“尸身”旁,手指轻轻划过那张苍白的脸:“你是说,我那好皇兄把虎符吞了?还是说...”他的指尖停在沈砚心口,“他把它缝在了这里?”
云微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虎符是玄铁所铸,遇热则显形。你若不信,剖开他的胸口一看便知。”
凌风失声:“娘娘!”
慕容翊却笑了:“云微啊云微,为了保住他的全尸,你倒是狠得下心。”他忽然俯身,在沈砚耳边轻声道,“皇兄,你听见了吗?你心爱之人,要我将你开膛破肚呢。”
云微的心在滴血,面上却不动声色:“人死如灯灭,一具皮囊而已。倒是三皇子,不想要虎符了么?”
慕容翊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要我亲手剖开他的胸膛?”
“何必脏了三皇子的手。”云微淡淡道,“给我一把刀,我自己来。”
凌风再也忍不住:“娘娘!不可!王爷他...”
“他已经死了!”云微猛地打断他,声音凄厉,“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说得决绝,目光却死死锁在沈砚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张脸依旧苍白,那双唇依旧紧闭,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分毫。
难道...他真的死了?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不,不会的。周太医的药渣,玄机施针的手法,还有沈砚临终前那个眼神...这一切都暗示着他另有安排。
慕容翊拍手笑道:“好一个情深义重!既然如此,本皇子就成全你。”
他示意侍卫递给云微一把匕首。匕首很锋利,刀身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云微接过匕首,一步步走向沈砚。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她跪在担架旁,低头看着这张她深爱了半生的脸。
“沈砚,”她在心中默念,“若你真有苦衷,就给我一个暗示。任何暗示都好...”
她的手颤抖着,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白布。玄色衣袍已经破败,心口处有一个明显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这是那日他为她挡箭留下的伤?还是...
云微咬紧下唇,举起匕首。刀尖在烛光下闪着寒光,映出她决绝的眼神。
“王爷,得罪了。”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他胸膛的刹那,慕容翊突然道:“且慢。”
云微的手停在半空。
慕容翊踱步过来,从她手中取回匕首:“本皇子改主意了。这么精彩的戏码,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独享?”
他拍了拍手,两个侍卫抬进来一个奇怪的装置——那是一个青铜制成的架子,上面挂着九枚铃铛,样式与玄机手中的九音铃极其相似。
“知道这是什么吗?”慕容翊抚摸着那些铃铛,“这是西夏的刑具,九铃锁心。将铃铛系在受刑者心口的穴位上,每响一声,就如同在心尖上扎一针。”
他微笑着看向云微:“你说虎符在沈砚心里,那我们就用这个,把它'请'出来如何?”
云微浑身发冷:“他已经死了!”
“死了才好。”慕容翊轻笑,“活人还会忍痛,死人可是诚实的很。若真有什么异物在心脏里,铃声响时,必有异动。”
他示意侍卫将铃铛系在沈砚心口。九枚铃铛,对应九个穴位,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云微想要阻止,却被两个侍卫死死按住。凌风刚要动手,慕容翊淡淡道:“凌侍卫,别忘了你身上的牵机引。没有解药,你活不过今晚。”
凌风身形一僵,果然不敢再动。
“开始吧。”慕容翊在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
一个侍卫拿起一个小锤,轻轻敲响第一枚铃铛。
“叮——”
清脆的铃声在室内回荡。云微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沈砚的脸。没有反应,他依旧安静地躺着,仿佛真的只是一具尸体。
慕容翊挑眉:“继续。”
第二枚,第三枚...当第四枚铃铛响起时,异变突生!
沈砚的心口突然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跳动!与此同时,他的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王爷!”凌风惊呼。
云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这是诈死的证据?还是...
慕容翊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果然有蹊跷!继续!”
第五枚,第六枚...随着铃声越来越急,沈砚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黑血不断从口鼻中涌出,那模样凄惨可怖。
“停下!快停下!”云微嘶声哭喊,“他都已经死了,你们还要这样折磨他!”
慕容翊不为所动,反而更加兴奋:“第七铃!”
侍卫敲响第七枚铃铛。这一次,沈砚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空洞,茫然,没有焦点,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但确确实实,他睁开了眼睛。
“王爷!”凌风激动地想要上前,却被侍卫拦住。
云微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心中一片冰凉。这不是沈砚,至少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砚。那眼中没有智慧,没有情感,什么都没有。
慕容翊也愣住了,随即大笑:“妙啊!原来九铃锁心真能起死回生!继续!”
第八枚铃铛响起。沈砚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的眼睛慢慢转动,最终定格在云微脸上。
那一刻,云微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温柔。但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第九铃!”慕容翊下令。
最后一枚铃铛响起。沈砚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嘶哑破碎,完全不似人声。然后,他重重地倒回担架,再无声息。
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云微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离开了。
屋内陷入死寂。九枚铃铛还在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慕容翊皱眉上前,探了探沈砚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脸色渐渐阴沉:“真的死了。”
他猛地转向云微:“你耍我?”
云微瘫坐在地,痴痴地望着沈砚再无声息的脸,泪水无声滑落:“是你在耍我...是你们...都在耍我...”
她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夜枭:“他死了,这次是真的死了...你们满意了?你们终于杀了他...”
慕容翊冷冷地看着她:“虎符在哪里?”
“虎符?”云微抬起泪眼,忽然指向窗外,“在那里。”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就在这刹那,云微猛地扑向担架,从沈砚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的瓷瓶,正是周太医给她的那个!
她想起来了,周太医临终前塞给她的不只是药渣,还有这个瓷瓶。当时情况危急,她随手塞进了沈砚怀中。
“拦住她!”慕容翊厉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云微拔开瓶塞,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那不是解药,而是周太医特意调制的假死药!
“沈砚...”她抚摸着沈砚冰冷的脸,轻声道,“这次,换我陪你。”
药效发作得很快,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见凌风与侍卫缠斗在一起,看见慕容翊气急败坏的脸,看见...
看见沈砚的手指,极轻极轻地动了一下。
是错觉吗?
还是...
她来不及细想,黑暗已经将她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云微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房间很简陋,但干净整洁。
“你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看见凌风坐在床边,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意。
“我们...这是在哪里?”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浑身无力。
“安全的地方。”凌风扶她坐起,“那天你喝下假死药后,我趁乱带你和王爷的...带你们逃了出来。”
云微的心猛地一紧:“他呢?”
凌风沉默片刻,轻声道:“在隔壁房间。”
云微不顾虚弱,跌跌撞撞地冲进隔壁房间。房间里放着一个冰棺,沈砚安静地躺在里面,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扑到冰棺前,泪水再次涌出:“他还是...”
“娘娘,”凌风低声道,“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
凌风指着沈砚心口的伤痕:“那日九铃锁心后,王爷心口的伤...愈合了。”
云微一愣,仔细看去。果然,原本狰狞的伤口竟然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红痕。
“这...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道。”凌风摇头,“但属下记得,王爷曾经说过,西夏有一种秘术,能以音律激发人体潜能,甚至...起死回生。”
云微的手轻轻抚过冰棺:“所以,他可能...”
她不敢说下去,生怕这又是一场空欢喜。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铃声。那铃声很奇特,由远及近,仿佛有谁在摇铃而行。
凌风脸色一变:“是九音铃!”
云微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想起玄机说过,九音铃是西夏至宝,可解百毒,甚至...起死回生。
难道...
她猛地推开窗户,只见巷子尽头,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渐行渐远,手中似乎拿着一串铃铛。那身影有几分熟悉,像是...
“玄机?”她失声惊呼。
那人闻声回头,斗笠下露出一张带笑的脸——正是慕容翊!
他举起手中的九音铃,轻轻一晃。
“叮铃——”
铃声清脆悦耳。与此同时,冰棺中的沈砚,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