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午后,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厚厚的乌云,阴沉沉地压下来,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预示着一场暴雨将至。通往双流国际机场的高速公路上,车流如织。
徐宏的座驾——那辆刚刚修补好c柱凹痕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正以近乎危险的速度在车流中穿梭,试图抢出每一分每一秒。前后各有一辆保镖乘坐的黑色SUV护卫,车队如同离弦之箭,透着一股慌不择路的急切。
徐宏瘫坐在后座,脸色苍白如纸,不是因车速,而是因刚刚接到的那个来自法国的、如同末日审判般的电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抠着昂贵的真皮座椅,指甲几乎要陷进去。脑子里一片混乱,愤怒、恐惧、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翻滚。税务局、海关、联合调查……这些词汇像噩梦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周志远!一定是周志远!他怎么能有如此能量?又怎么能如此之快?!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必须立刻回到巴黎!只要回到那里,凭借他多年经营的关系和那些见不得光的“黑料”,未必不能斡旋周转,压下这场风波!公司绝不能倒!
“再快一点!”他对着前排的司机低吼,声音沙哑而焦躁。
司机猛踩油门,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车速再次提升。
然而,就在车队即将驶入机场高速最繁忙的一段互通立交时,异变再生!
前方一辆正常行驶的大型集装箱货车,毫无征兆地突然减速,并且车身猛地向左侧一歪,仿佛爆胎失控,巨大的车厢几乎横亘了大半个车道,彻底挡住了去路!
“小心!”头车里的保镖在对讲机里厉声警告。
徐宏的司机反应极快,猛打方向盘同时急踩刹车,试图从右侧仅有的一点缝隙中钻过去。然而,就在他们的车头即将挤过那狭窄空间的瞬间——
右侧车道上一辆原本匀速行驶的黑色越野车,仿佛早已预判到他们的动作,骤然加速,毫无减速避让之意,车头狠狠地、精准地撞向了劳斯莱斯的右前车门!
“砰!!!”
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巨响猛然炸开!
劳斯莱斯庞大的车身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瞬间失控,原地剧烈旋转,安全气囊砰然弹出,车内一片狼藉。司机和副驾上的保镖被震得晕头转向。
这还远未结束!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辆从后方疾驰而来的银色轿车,如同嗜血的鲨鱼,对着劳斯莱斯已然失控的车尾又是一记凶狠的追尾!
“轰!”
前后夹击!
劳斯莱斯在这连环撞击下,彻底失去了平衡,翻滚着冲破了路边的护栏,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和玻璃碎裂声,重重地侧翻在了路基下方的绿化带里,车轮空转,冒起阵阵白烟。
而那辆肇事的黑色越野车和银色轿车,丝毫未有停留,甚至没有减速查看,如同幽灵般迅速汇入混乱的车流,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辆“故障”的集装箱货车也迅速摆正车身,若无其事地驶离了现场。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配合得天衣无缝,根本不像意外,而更像一场精心策划、分工明确的谋杀!
“老板!!”后面两辆护卫的SUV猛地停下,保镖们惊慌失措地冲下车,一边呼叫救援一边拼命冲向侧翻的劳斯莱斯。
现场一片混乱,后方车辆被迫停下,刺耳的刹车声和喇叭声响成一片。很快,警笛声由远及近。
……
成都某顶级私立医院,VIp手术室外。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长长的走廊里,站满了徐宏带来的黑衣保镖,个个面色阴沉,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闻讯赶来的几位成都本地的“朋友”和商业伙伴,也被这阵仗吓得不敢多问,只能远远站着,低声交谈,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许久,门开了。主治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保镖头子立刻迎了上去。
“医生,我们老板怎么样?”
“伤者左腿多处粉碎性骨折,伴有严重软组织挫伤和失血,情况比较严重。手术很成功,命是保住了,但腿部功能未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需要观察和后续漫长的康复治疗。”医生语速平稳,但内容却让所有人心头一沉,“而且,他因为有轻微脑震荡,现在还在昏迷中,需要绝对静养。短时间内,绝对不能再经受长途颠簸和任何剧烈活动。”
保镖头子的心彻底凉了。这意味着,老板短期内根本不可能返回法国!
他挥挥手让医生离开,然后走到走廊尽头,拿出加密电话,艰难地拨通了法国那边焦急等待的雷诺阿。
“老板……出车祸了,重伤,人在医院,短时间内回不去了。”他声音干涩地汇报。
电话那头传来雷诺阿几乎绝望的哀嚎。
就在这时,手术室内,麻药效果逐渐退去的徐宏,被腿部传来的剧痛和浑身的难受折磨得悠悠转醒。他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到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和刺眼的灯光,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法国的噩耗、周志远的威胁、以及那场精准而致命的连环车祸!
不是意外!绝对不是意外!
周志远!他刚威胁完自己,自己就在去机场的路上遭到了截杀!不是他还能有谁?!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被腿上的剧痛和固定装置死死按在床上,只能发出痛苦而愤怒的低吼。
“老板!您醒了!”保镖头子听到动静,立刻冲进病房。
徐宏双目赤红,眼球上布满血丝,死死抓住保镖的手臂,因为疼痛和愤怒,声音扭曲而嘶哑:“谁?!到底是谁干的?!查!给我去查!周志远……是不是周志远那个老匹夫?!”
保镖头子连忙按住他:“老板您冷静!身体要紧!我们的人已经在查了,但那几辆车都是套牌,手法非常专业,没留下什么线索。而且……”他犹豫了一下。
“而且什么?!”徐宏低吼。
“而且,我们刚刚收到一些零散的消息……好像……好像不止一拨人收到了您离开酒店赶往机场的风声……成都本地,似乎也有几个……和您有过节的人……”保镖头子说得有些艰难。
徐宏猛地一愣,瞳孔骤然收缩。
成都本地的仇家?
是了!他这些年为了在西南地区拓展生意,手段凌厉,确实也得罪过不少人,打压、吞并,甚至用不光彩的手段搞垮过几个本地企业。只是他从未把这些“地头蛇”放在眼里,觉得他们成不了气候。
难道……是他们趁火打劫?联合起来报复?
那场车祸,那种狠辣精准的风格,确实不像是周志远这种级别的商人惯用的手法,更像是一群亡命之徒的作风。
周志远已经坐私人飞机回了上海……他人在上海,遥控指挥法国那边已经够他忙的了,还能如此迅速地精准策划成都的这场截杀?时间上似乎也对不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入徐宏的脑海:对他下手的,可能不止周志远一方!是很多人!很多恨不得他死的人!趁着法国出事、他心神大乱的机会,一起扑上来想要他的命!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远比腿上的疼痛更让他恐惧。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知早已是众矢之的!
“呃啊……”剧烈的疼痛和心头的震骇让他再次痛呼出声,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他喘着粗气,眼神中的疯狂和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困兽般的绝望和狠厉所取代。他不能再轻易判断了!
他死死抓住保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肉里,声音因为虚弱和仇恨而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去……查!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周志远……还有成都这里的……所有可疑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他顿了顿,用尽力气补充道:“还有……给上海……我们的人打电话……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务必把李梅给我找出来!控制住!快!”
他现在动弹不得,法国危在旦夕,周志远远在上海,成都还有隐藏的敌人……他手中最大的底牌,也是能牵制周志远的最大筹码,就是李梅!必须在周志远把她藏得更深之前,找到她!
保镖头子看着老板眼中那近乎癫狂的光芒,心中一凛,立刻重重点头:“是!老板!我马上去办!”
病房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徐宏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窗外终于落下的、哗啦啦的暴雨声。
他像一头跌入陷阱、身受重伤的猛兽,被困在成都这间冰冷的病房里,外面是无数环伺的仇敌和滔天的巨浪。而他那远在法国的商业帝国,正在这场暴雨中,摇摇欲坠。
困兽犹斗,其挣扎必将更加疯狂和不计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