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心里的敬佩,此刻如同麓湖的水波,层层荡开。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年轻的省厅副厅长,能量和魄力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短短十天!仅仅十天!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家父子必死无疑的时候,最高法的再审指令,就不可思议的下达到了粤省!
这份雷霆手段,背后可能触及的更高层级的关系……都让刘刚这个在公安系统摸爬滚打了近二十年的老刑警,感到深深的震撼。
他不由得想起聂章虹。
那个女人,仗着是曹东硬捧起来的神探形象,仗着是汪菲的表姐,在队里何等嚣张跋扈,目空一切!
那女人甚至连他这位正职支队长都不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这次东窗事发,按照原计划,下个月元旦一过,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提拔为副支队长,未来更进一步,严重威胁甚至取代自己的位置,也绝非不可能。
曹东本就看自己不顺眼,为了自保,他刘刚过去也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对聂章虹经手案子里的那些猫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时还得违心地帮她擦屁股。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聂章虹能跋扈到如此地步!
她竟然敢在办公室里、在那么多同事面前,公然顶撞,甚至含沙射影地嘲讽一个省厅的实权副厅长!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目中无人,简直是利令智昏,自寻死路!
也正是在那一刻,刘刚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祁同伟绝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主,聂章虹和她背后的靠山,这次恐怕要遭殃了!
所以,在祁同伟离开羊城市局的那个晚上,他几经犹豫,最终还是拨通了祁同伟的电话,选择了这条看似冒险的“弃暗投明”之路。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番主动投诚,其实也在祁同伟的预料和算计之中。
祁同伟那天亲自去羊城市局,当着众人的面敲打聂章虹,固然是为了查案,另一层深意,正是要“打草惊蛇”,看看这看似铁板一块的羊城局里,到底还有没有心存良知、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他相信,压力之下,必有裂隙。
只是他也没想到,第一个主动找上门的,竟是刘刚这条“大鱼”。
“那个疤哥的身份,查到了吗?”祁同伟终于从材料上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刘刚,打破了客厅的沉默。
刘刚精神一振,立刻坐得更直了些,汇报道:
“查到了,祁厅!这人真名叫袁万山,本地混混。前年因为售卖、传播淫秽物品罪被判了三年,关在羊城二看。”
“蹊跷的是,今年六月份,他突然因为有重大立功表现,被提前释放了!我们初步摸查,他现在可能在黑省的哈市。”
祁同伟嘴角撇起一丝充满讥讽的弧度,轻蔑的道:
“重大立功表现?哼,我看这功,八成是用张家父子的人命换来的吧!”
“你立刻安排绝对可靠的人,秘密前往黑省,务必把他给我毫发无损地抓回来!记住,要绝对保密,不能打草惊蛇,尤其不能惊动羊城局内部的某些人!”
他略一沉吟,补充道:“如果需要当地警方协助,直接打电话给我。黑省公安厅的尹厅长,是我的师哥,我会提前跟他打好招呼。”
刘刚心中又是一凛,连忙点头:“明白!祁厅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
他心底暗叹,这位祁厅长的人脉关系网,真是深不可测,遍布华夏!自己这次,看来真是押对宝了!
这时,祁同伟从手边的材料里抽出一份卷宗,递给了刘刚:“你再看看这个案子。”
刘刚双手接过,迅速看了一遍。
这是一起发生在今年年中的抢劫杀人案,也是聂章虹主办并迅速侦破的功绩案之一。
被害人是一名年轻女性,凶手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刁红生,据称因车费纠纷发生口角,司机冲动之下杀人劫财,随后抛尸野外。
案卷显示,证据链清晰,有看到被害人上车的目击证人,有从司机家中搜出的被害人财物,凶手本人也从侦查到审判,对罪行供认不讳,一审的时候就老实认罪伏法。
当时刘刚作为支队长,也大致了解过案情,觉得这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聂章虹这次总算办了件扎实案子,没出什么幺蛾子。
“厅长,这个案子我记得。证据挺充分的,凶手也认罪了,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差错吧?”
刘刚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心里嘀咕,难道祁厅长对聂章虹成见太深,连她办的这个铁案也怀疑?
祁同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茶几桌面,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以你二十年的刑侦经验,再仔细看看,就没发现一点…....不同寻常的地方?”
刘刚被祁同伟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赶紧低下头,再次更加仔细地翻阅案卷。
他逐字逐句地看着现场勘查报告、尸检报告、审讯笔录、证据清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刘刚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起初,他确实没看出什么。
但看着看着,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开始在他脑中重新排列、组合、对比……
突然!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瞳孔因为一个可怕的联想而急剧收缩,拿着卷宗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厅长!您…...您是说…...这个出租车司机刁红生…...他…...他可能才是…...他才是张家父子案的那个…真凶?!”
刘刚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惊骇而有些变调。
祁同伟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却冷得吓人:
“细节非常相似。都是扼颈致死,手法干净利落,而且主要发力手都是左手,像是同一个人习惯性的动作。抛尸地点,都选择在城郊的水沟,甚至连案发时间都有相似。”
“而且,张家父子案的那个受害人,在下车之后没有等到亲戚来接,极有可能是坐出租车走的。”
刘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自己没有主办这两个案子,没有立刻看出两者的相似点不足为奇,聂章虹作为案件的主办人,这么明显的特点不应该看不到!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聂章虹就不仅仅是渎职、制造冤案那么简单了!
她是明知有另一个重大嫌疑人,却为了保住自己神探的面子和破案率,故意隐瞒、忽略可能的真凶!
这是何等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
“好狠的…...女人!”
刘刚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后怕的颤抖。
祁同伟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大抵能猜出他心中所想。
他也不愿意相信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能堕落到如此地步,但逻辑和直觉,都残酷地指向这个最黑暗的可能性。
“光猜测没用。你明天去物证室拿到刁红生的生物检材。然后,直接到技术处,让王进他们,和张家父子案中被害人指甲缝里那份dNA,做紧急比对!记住,全程保密!”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