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钟小艾只觉得心头一空,像是骤然被挖走了一块,莫名地发慌。
但这阵空虚感刚掠过,紧接着涌上来的,竟是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
她甩甩头,想把这复杂的情绪一并甩开,起身走向浴室,打算用热水冲掉一身疲惫。
打开衣柜门,手指刚要去够睡衣,目光却猝不及防地撞上那套叠放整齐的男士衣服。
钟小艾一怔,手指无意识地抚上那柔软的布料。鬼使神差地,她竟将衣服拿起,凑近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瞬间涌入鼻腔,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她心头一颤,脑海中闪过那个在火海浓烟中向她走来的坚定身影,那个在机场离别时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啊!”她猛地惊醒,像被烫到一般,瞬间将那套衣服丢开,仿佛它是什么洪水猛兽!脸上迅速爬满红晕,一种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
她慌乱地将那套惹祸的衣服抓起来,像丢弃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把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衣柜门上,胸口微微起伏,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
可那布料柔软的触感和残留的气息,却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半晌,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冲回垃圾桶旁,重新将那套衣服捡了出来。
犹豫片刻,最终将它小心翼翼地叠好,藏进了衣柜最深处、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如同掩埋一个隐秘而悸动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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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东,京州。
一家格调高雅的西餐厅里,侯亮平正与他的发小蔡成功共进晚餐。
蔡成功对着盘子里精致的牛排和锃亮的刀叉,颇有些束手束脚,他更习惯大排档的烟火气,奈何侯亮平就好这口洋气。
这次,侯亮平特意请了几天假,准备飞往京城做最后一搏,一定要挽回钟小艾的心。
尽管上次那通电话对他堪称奇耻大辱,尽管钟小艾的态度决绝如铁,但冷静下来后,巨大的现实落差,最终还是压倒了那点可怜的自尊。
毕竟,钟家那条大腿,实在太粗、太诱人了。
已经靠着倒腾建材发了点小财的蔡成功,殷勤地给侯亮平的高脚杯里斟上红酒,脸上堆满歉意:
“亮平,真对不住!上次是我混蛋,不该撺掇你去搞那个刘队!害你……弄成现在这样。”
侯亮平烦躁地摆摆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杯酒喝得又快又急,带着一股子憋闷。
“算了,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封莫名奇妙的举报信!”
侯亮平隐约觉得那封信就是个陷阱,不然为什么偏偏指名道姓的寄给自己找个小小的副科长。
也怪自己太冲动,那么容易就着了道。
蔡成功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副消沉模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在外人眼里,他蔡成功从小就是班里的混混老大,吆五喝六,似乎天不怕地不怕。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尖尖上一直供着一个偶像,就是眼前这个侯亮平。
这小子是真牛啊!从小学到高中,考试就没考过第二名,一路绿灯进了汉东大学,毕业就进了京州检察院反贪局,年纪轻轻就当了副科长,那叫一个风光!
虽然现在栽了点跟头,被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但蔡成功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兄弟是条真龙,迟早能翻过身来。
这点坎儿,算个屁!
想到这里,蔡成功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炫耀和讨好:
“放心兄弟!我最近搭上线了,认识赵省长的秘书丁义珍丁大秘!关系处得不错,等过段时间,我求他开口,在赵省长面前美言几句,肯定能把你从那个鬼地方调回来!”
“丁义珍?”侯亮平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
“一个溜须拍马、钻营取巧的小人罢了!汉东官场谁不知道所谓的四大孝子?我要想求赵立春,还用得着他来跑腿传话?”
虽然落魄至此,但他骨子里那份优越感又冒了出来。
蔡成功急了:“哎呀亮平,你就别犟了!此一时彼一时啊,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丁大秘现在可是红人……”
“行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侯亮平不耐烦地打断他,语气生硬。
两人一时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喧哗和侍者殷勤的问候声。侯亮平下意识地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孩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穿着时髦休闲装、神态略带倨傲的年轻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多岁、气质温婉、保养得宜的漂亮女子,衣着低调却质地考究。
蔡成功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眼睛都直了。
他用手肘捅了捅侯亮平,低声说道:
“快看,那个男的!赵瑞龙,赵省长的公子!我听丁义珍说过他!”
“赵瑞龙?”
侯亮平眼神一凝,仔细打量那个年轻男子。确实,那眉眼轮廓,依稀能看出几分赵立春的影子。
“那女的呢?他老婆?”
“不像!年纪差这么多!”
蔡成功摇头晃脑地分析,不过他在心里嘀咕,这女的倒是真带劲,年纪大点也不是不可以……
这对男女被侍者引着,在离侯亮平他们隔着五六米的一张桌子坐下。
刚坐下,就听那被抱着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嚷道:“舅舅!我要吃汉堡包!”
抱着他的赵瑞龙宠溺地笑了笑,捏捏他的小脸: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可是全京州最高档的西餐厅,今天舅舅请你吃顶级的雪花牛排!比汉堡好吃一百倍!”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汉堡!”小男孩不依,转头对着那温婉女子撒娇,“妈妈!舅舅不让我吃汉堡!”
女子温柔地笑了,摸摸儿子的头,声音柔和悦耳:
“好好好,宝贝想吃什么都行。今天妈妈和舅舅都听你的,就点汉堡,好不好?”
侯亮平心中迅速明了:原来这女子是赵立春的女儿,赵瑞龙的姐姐!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儿子。
这时,女子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们这边,侯亮平立刻回以一个得体而礼貌的微笑。
女子也微微颔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