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拂尘轻抬,言出法随。整片混沌虚空仿佛化作了太上老君掌中的丹炉,阴阳二气不再是温和流转,而是化作一黑一白两方遮天蔽日的磨盘,带着碾碎万法、重定地水火风的无上意志,朝着成蟜缓缓合拢、碾压而来!
这不是能量的对轰,而是大道层面的压制!太极之道,乃洪荒天道秩序基石之一,阐述阴阳生灭、万物平衡之理。在此道之下,一切“异端”,一切“变量”,皆被视为需要被“磨平”、被“归一”的杂质。
成蟜周身的混沌之光在这绝对的秩序倾轧下,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无边泥沼,又像是被投入了宇宙归墟的中心,自身的道,自身的存在,都在被这片天地所否定,所排斥!
“这便是人教正统,太极真意么……果然霸道!”成蟜咬牙,混沌道基疯狂运转,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消磨之力。他知道,绝不能陷入对方的节奏,一旦被太极磨盘锁定、卷入,纵有混沌之妙,也难逃被逐步分解、同化的命运。
危急关头,成蟜眼中厉色一闪。他不再试图稳固自身防御,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举动!
他猛地张开双臂,识海中融合后的混沌钟碎片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并非用于防御,而是将其蕴含的“时空定序”之力催发到极致,强行在这片被太极法则充斥的虚空中,开辟出四个扭曲的、不稳定的奇点!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方初生的混沌世界剧烈震荡,代表着“仙”(上清剑道)、“武”(祖巫气血)、“文”(百家精髓、文明薪火)、“史”(历史长河烙印)的四股本源力量,被他强行剥离、萃取,化作四道颜色各异、属性截然不同的光柱,分别投入那四个时空奇点之中!
“混沌无序,何以定序?我便以无序,破你有序!”
“仙、武、文、史,四极分立,给我镇!”
轰——!
四个奇点骤然爆发!仙气缥缈化作青色巨剑,武道气血凝成赤色战旗,文明薪火燃起金色光焰,历史长河奔涌出虚幻的浊流!四股力量在混沌钟碎片的强行统合与时空奇点的扭曲下,并未融合,而是以一种极其不稳定、彼此冲突却又相互依存的状态,构成了一个简陋却充满无限变量的混沌四极虚影,硬生生嵌入了那合拢的太极磨盘之中!
这不是对抗,而是污染!是以混沌的“不确定性”,去冲击太极的“确定性”!
“滋滋滋——!”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刺耳的异响充斥虚空!那原本圆融无暇、运转和谐的太极磨盘,在被混沌四极虚影嵌入后,顿时出现了剧烈的紊乱!黑白二气不再平衡,时而相互吞噬,时而激烈冲突,衍生的秩序锁链也纷纷崩断、扭曲!
玄都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明显的动容:“以混沌承载对立,强行扭曲法则?此非正道,乃是取死之道!”他看得出,成蟜此法凶险万分,那混沌四极虚影随时可能彻底崩溃,反噬其身。
但此刻,这“取死之道”却实实在在地撼动了太极磨盘!为成蟜争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以及……靠近崆峒印的通道!
成蟜不顾自身道基因强行剥离四极本源而传来的撕裂剧痛,更不顾那混沌四极虚影随时可能崩溃反噬的危险。他趁着太极磨盘被短暂阻滞的瞬间,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向太极道台上那被重重锁链束缚的崆峒印!
“印灵!我带来了人族的答案!”成蟜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这片虚空,他识海中的薪火烙印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熊熊燃烧,将那融合了文明火种、蕴含着无数人族于绝境中开辟、于平凡中创造、于压迫中反抗的不屈意志与智慧光辉,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他没有试图去攻击那些秩序锁链,因为那是天道之力的显化,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他的目标,是锁链之下,崆峒印内部那正在激烈反抗的人族自主意识!
薪火之光,如同最温柔却又最坚定的手,轻轻“叩响”了崆峒印的心扉。
刹那间,崆峒印的挣扎停止了片刻,随即,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浩瀚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缓缓苏醒!
成蟜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横跨万古的画卷:
他看到了有巢氏构木为巢,为人族遮风避雨;
看到了燧人氏钻木取火,带来光明与温暖;
看到了伏羲氏画卦治世,演绎天地至理;
看到了神农氏尝遍百草,奠定生存根基;
看到了轩辕氏挥师逐鹿,奠定人族共主之基;
看到了大禹王胼手胝足,疏导洪水,划分九州;
看到了百家先贤坐而论道,思想碰撞出文明的火花;
更看到了无数平凡的人族子民,在历史长河中,用勤劳、智慧、勇气与牺牲,一点点开拓生存空间,延续文明血脉……
这是烙印在崆峒印深处,属于整个人族的集体记忆与文明丰碑!
“善……大善……”
一个苍老、厚重、仿佛汇聚了亿万人族心声的意念,自崆峒印深处传出,与成蟜的薪火烙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吾……等待这一刻……太久……太久……”
“天道……非吾等之主……人道……当……自立!”
随着崆峒印灵被彻底唤醒,并明确表达了“人道自立”的意志,那些缠绕在其上的秩序锁链发出了刺耳的崩裂声!玄黄之光如同决堤的洪流,开始疯狂冲击天道封印!
“印灵!你敢背弃天命?!”玄都脸色终于大变,厉声喝道,手中拂尘急挥,引动更多太极道力,试图加固封印。
然而,此刻的崆峒印,有了成蟜这“外援”提供的、代表着人族新希望与新方向的“薪火”作为引信,其内部积蓄了无数年的反抗力量,已然全面爆发!
“非是背弃,乃是……回归本真!”印灵的意念带着决绝。
成蟜趁此机会,将自身神念与薪火烙印深度融合,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全力协助印灵冲击封印。这是一场发生在意念与法则层面的激烈交锋!
就在这关键时刻——
“唉……”
一声仿佛自大道源头响起的叹息,清晰地传入成蟜与玄都的耳中,也传入了激烈反抗的崆峒印灵深处。
整个混沌虚空,时间、空间、能量、法则……一切的一切,在这声叹息响起的刹那,彻底凝固了。
狂暴的混沌四极虚影静止不动,紊乱的太极磨盘停止旋转,冲击封印的玄黄之光停滞在半空,甚至连成蟜的神念、印灵的意志,都仿佛被冻结在了琥珀之中。
唯有思维,尚能运转。
成蟜感到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仿佛代表着“道”本身的意志,降临了。这股意志,比东皇太一的投影,比之前道祖的隔空一瞥,更加直接,更加浩瀚,更加……令人绝望。
八景宫的方向,一道模糊不清、却又仿佛囊括了宇宙万有的身影,缓缓凝聚。他没有看玄都,没有看成蟜,甚至没有看激烈反抗的崆峒印。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那被凝固的、连接着成蟜与崆峒印的薪火桥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