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城,家里还是老样子。小花姐姐已经来了,是堂舅舅家的女儿,比梦笙大五岁,辫子梳得整整齐齐。\"梦笙妹妹,我给你们炖了鸡汤。\"她笑着从厨房端出一碗汤,\"姑妈说你考试辛苦了。\"
小花姐姐很能干,每天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做饭也好吃。但我总觉得家里少了点什么,二姐不在,妈发呆的时间更多了。
从夏牧场回来的第三个周末,父亲突然说要趁着我放假带我们去一号冰川的另一侧转转。\"老杨说那边发现了些石头画,前几年县志办的人去拍过照,说是个大发现。\"他往帆布包里塞着水壶和干粮,\"正好让你妈晒晒太阳,冰川的紫外线强,杀杀菌。\"
母亲那天穿了件灰色的对襟衫,手背上的印记被袖口遮了大半。\"路好走吗?\"她弯腰系鞋带时,我看见她鬓角多了几根白头发,像雪落在草上。
\"好走,老杨开了条便道,能开到山根下。\"父亲拍了拍车座,\"就是最后一段得爬点坡,缓得很。\"
车子开出县城,往南走了约莫一个钟头,路渐渐窄起来,两边的山越来越陡,裸露出灰褐色的岩石,只有石缝里挤着几丛倔强的芨芨草。\"快到了。\"老杨叔把车停在一片碎石滩上,指着对面的山崖,\"看见没?那片黑黢黢的地方,就是画。\"
梦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阳光太晃眼,眯了半天也没看出啥。\"得绕到崖底去,背光才看得清。\"父亲拎起水壶,\"走慢点,石头滑。\"往崖底走的路确实不好走,碎石子硌得鞋底发烫,偶尔有风吹过,带着冰川的凉气,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母亲走几步就喘,父亲想扶她,她摆摆手:\"没事,歇会儿就好。\"
歇脚的时候,梦笙坐在一块大岩石上,突然发现石头侧面有几道浅浅的刻痕,像小孩子画的道道。\"爸,你看这个!\"
父亲蹲下来摸了摸,刻痕边缘已经磨得光滑,\"是老的,不是现在人刻的。\"他抬头往崖壁上看,\"县志上说,这一带的岩画少说有几千年了,是游牧民族刻的。\"
等走到崖底,梦笙才真正看清那些画。不是画在平整的石壁上,而是嵌在层层叠叠的页岩里,有的石头像被斧头劈开,画就刻在断面,被风吹日晒得发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看这个。\"父亲指着一块簸箕大的岩石,上面刻着好多小人,手里都牵着东西,细看像羊,\"这是放牧的场景,你数数,多少只羊?\"
梦笙数了半天,\"至少二十只!还有个骑马的,手里举着鞭子。\"
\"县志上说,这些画记录的是新石器时代的游牧生活。\"父亲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夹着的照片,\"你看,这张是专家拍的,跟咱们现在看的一模一样。\"照片上的岩画更清晰,小人的脸上还刻着眼睛和嘴,笑得咧开了缝。
母亲站在旁边没说话,手指轻轻拂过岩画边缘,像在摸什么宝贝。\"石头都风化了,还能看得这么清。\"她低声说,\"得刻得多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