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庙会上的针对
庙会的锣声刚响过三遍,沈清辞就拽着二哥的袖子往外跑。水红色的小袄在人群里像团跳动的火苗,发间的绒布海棠花随着脚步颠呀颠,腕间的银铃叮铃叮铃响,比街边小贩的拨浪鼓还要热闹。
“慢点跑,当心摔着。” 沈清珩被她拽得踉跄了两步,月白锦袍的袖子扫过卖糖画的摊子,带起阵甜甜的焦糖香。他大病初愈的身子还虚着,走快两步就有些喘,却舍不得松开妹妹的小手。
谢景行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买的桂花糕和杏仁酥。他今天换了件宝蓝色的骑装,腰间系着玉带,比起往日的温润,多了几分英气,引得路边的小丫鬟频频回头。
“二哥你看!那有卖吹糖人的!” 沈清辞突然停下脚步,小手指着不远处的摊子。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捏着琥珀色的糖稀,三下两下就捏出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引得围观的孩童阵阵欢呼。
沈清珩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刚要说话,却见三郎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孙悟空面人,彩线做的披风在风里飘:“妹妹快来!谢哥哥给我买的!”
他跑得太急,撞到个穿墨色锦袍的少年。那少年约莫十岁年纪,眉眼生得极俊,只是嘴角撇着,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傲气。被撞了也不恼,只是用眼角斜睨着三郎,像在看什么不懂事的物件。
“你走路不长眼啊?” 少年身边的随从立刻呵斥,伸手就要推三郎。
“明明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三郎梗着脖子,把面人往身后藏,宝蓝色的袍子鼓得像只气鼓鼓的青蛙。
沈清辞见状,连忙拉着沈清珩跑过去,银铃在腕间跳得厉害:“三哥,怎么了?”
“这小子撞了人还敢顶嘴!” 随从的声音更响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那墨袍少年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沈清珩身上,突然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二公子。听说前些日子差点被账本砸断了腿,怎么?这就好了?”
沈清珩的脸色白了白,握着沈清辞的手紧了紧。沈清辞能感觉到二哥指尖的凉意,像摸到了冬天的冰块。她抬头看那少年,发现他腰间挂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 “萧” 字,玉质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
“你胡说!” 沈清辞突然喊道,小身子挡在二哥面前,“我二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你是坏人!”
“清辞,别胡说。” 沈清珩把她拉到身后,对那少年拱了拱手,“原来是萧侍郎家的大公子,失敬。”
“不敢当。” 萧公子挑眉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些说不清的嘲弄,“沈二公子还是管好自己的人,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他的目光扫过三郎,又落在谢景行身上,像是想起了什么,“哟,这不是谢小将军吗?怎么有空陪这些闲杂人等逛庙会?”
谢景行上前一步,挡在沈清珩身侧,语气淡淡的:“萧公子说笑了,都是朋友,谈不上闲杂人等。”
“朋友?” 萧公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谢小将军别忘了,你父亲和我父亲可是政见不合,你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就不怕传到你父亲耳朵里?”
沈清辞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这个萧公子很讨厌,像院子里那只总偷吃东西的黑猫。她看到二哥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突然想起谢哥哥说过,朝堂上的人分成好几派,常常吵架,就像她和三哥抢点心一样。
“我们走。” 沈清珩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哑,拉着沈清辞就要离开。
“急什么?” 萧公子却拦在他们面前,目光落在沈清辞手里的木刻兔子上,“这兔子倒是有趣,哪买的?”
“这是二哥给我刻的!不卖!” 沈清辞把木刻藏到背后,银铃叮铃作响,像在抗议。
萧公子的眼神沉了沉,突然伸手去抢:“我看看怎么了?”
“你干什么!” 谢景行一把打开他的手,动作快得像阵风,“萧公子请自重。”
萧公子的手背红了一片,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好,好得很。谢小将军,咱们走着瞧。” 他瞪了沈清珩一眼,转身就走,墨色的袍子在人群里一闪就不见了。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三郎还在嘟囔:“什么人嘛,不就是个侍郎家的公子吗,神气什么!”
沈清珩却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沈清辞,勉强笑了笑:“没事了,我们去买糖画吧。”
可沈清辞能感觉到,二哥的手还在抖,像秋风里的叶子。她突然想起母亲说过,户部侍郎和父亲是死对头,上次陷害二哥的赵老头,就是户部侍郎的人。这个萧公子,肯定是故意来找茬的。
“二哥,” 她拉着沈清珩的手,把木刻兔子塞进他手里,“我们不逛了好不好?回家吧,我想吃你做的海棠酥了。”
沈清珩看着她,眼眶突然红了。他蹲下来,把她搂进怀里,声音轻轻的:“好,我们回家。”
谢景行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三郎说:“你先带着妹妹去买糖画,我和你二哥随后就到。”
三郎虽然不情愿,还是听话地拉着沈清辞往糖画摊走。沈清辞回头看,见二哥和谢哥哥站在原地说话,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却像是隔了层雾,看得不真切。
“那萧公子真讨厌。” 三郎气鼓鼓地说,“上次在学堂,他还嘲笑我字写得丑。”
沈清辞没说话,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她看着手里的木刻兔子,突然觉得庙会也没那么好玩了。那些吹糖人的、卖面人的,好像都变成了萧公子那张讨厌的脸。
“我不要糖画了。” 沈清辞突然说,“三哥,我们回家吧。”
三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回家!让娘给我们做海棠酥吃!”
两人往回走,沈清辞的银铃没再响,像睡着了一样。她想起梦里江南的海棠花,那么好看,那么安静,没有吵架,也没有讨厌的人。
她抬头看天,云朵飘得很快,像在赶路。她突然握紧三郎的手,小声说:“三哥,我们要快点长大,这样就能保护二哥了。”
三郎重重地点头:“嗯!等我长大了,就把那个萧公子打趴下!”
沈清辞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银铃在腕间轻轻晃了一下,叮地响了一声,像颗甜甜的糖,落在了心里。
不远处,沈清珩和谢景行还站在原地。
“抱歉,连累你了。” 沈清珩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什么呢。” 谢景行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家和沈家本就不和,就算没有今天的事,他也会找别的由头。”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我会查清楚,上次的事是不是和萧家有关。”
沈清珩摇摇头:“不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望着沈清辞远去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疲惫,“我只希望清辞能平平安安的,别卷入这些纷争。”
谢景行没再说话,只是望着萧公子消失的方向,眼神渐渐沉了下来。风吹过庙会的幡旗,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像谁在耳边低语,预示着平静的日子,或许就要结束了。
沈清辞和三郎走远了,水红色的小袄在人群里越来越小,像颗渐渐隐去的火星。只有那只木刻兔子,还在沈清珩的手里,闪着淡淡的光,像个不会熄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