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真走了!”
“老王!真有你的!”
“吓死我了!刚才周琦那眼神,我以为他要吃人!”
“成了!真成了!他不要了!”
“老王,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提前……”
老板们激动地围上来,七嘴八舌,脸上是狂喜和后怕交织的复杂表情。
老刘用力拍着我的肩膀,张婶更是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刚才的“团结”此刻变成了真心的感激和庆幸。
我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但并未完全松懈。
周琦最后那句“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绝非认输的托词。
这条毒蛇,绝不会轻易放弃到嘴边的猎物。
他只是在重新评估风险和寻找新的突破口。
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林飞一脸凝重地从后面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他那手机,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越哥,刚接到电话……看守所那边出事了。侯三……昨晚打伤了两个管教,越狱……跑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越狱?保外就医他还不知足?”
侯三这条亡命之徒,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就像一颗被引爆的炸弹,碎片会飞向哪里,无人知晓。
我下意识地看向电脑屏幕。
股票交易软件的界面不知何时被我最小化在任务栏。
我点开它,深科技(000021)那根昂扬向上、势不可挡的K线图再次充满整个屏幕。
红色的阳线刺眼夺目,下方的账户总资产数字,已经膨胀到了一个足以支撑我们应对任何风暴的惊人地步。
冰冷的数字,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暖意。那是我在这个残酷重生的世界里,最坚实的铠甲和最锋利的武器。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再次投向窗外。
街上人群的欢呼声浪依旧热烈,夕悦画在玻璃上的那个小小笑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风暴暂时平息,但阴云并未散尽。
新的危机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饿狼,随时可能扑出。我握紧了拳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力量。
重生这一局,无论来的是豺狼还是疯狗,我都奉陪到底。
这一次,我王越,绝不会再输。
……
冷风卷着零星的雪沫,从“飞越网吧”厚重的棉布门帘缝隙里钻进来,带来一股子外面街道上冻硬了的尘土和煤烟味儿。
正是下午,网吧里人声鼎沸,敲击键盘的噼啪声、游戏里激烈的喊杀声、还有林敏招呼那几个寒假工张浩、李婷、赵鹏的清脆声音混在一起,嗡嗡地填满了整个空间。
暖气烧得很足,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年轻人聚集时特有的、微带汗意的蓬勃热气。
我靠在吧台后面,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台面,目光扫过攒动的人头,心思却沉在别处。
深科技的走势图在脑子里清晰地铺开,那条上扬的曲线像根坚韧的鱼线,稳稳地钩着未来几个月的丰厚收益。
夕悦安静地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计算机系统结构》,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温润得像初融的雪水,带着无声的安抚。
林飞在角落一台机器上,眉头拧成了疙瘩,对着屏幕上的K线图,嘴里念念叨叨,多半又在琢磨他那点刚入门的股票心得。
就在这片喧腾的热浪里,那扇厚重的棉布门帘,又被掀开了。
冷风猛地灌入,像一把无形的冰刀,瞬间劈开了室内的暖融。
喧嚣似乎被冻住了一瞬。
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那门帘卷起的风带走。
是董乐!
她整个人裹在一件半旧的深灰色羽绒服里,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苍白的下巴。
羽绒服看着并不厚实,肩膀和袖口甚至有些地方露出了里面深色的毛衣纤维。
她站在那里,像一根被骤然投入沸水里的冰棱,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寒意。
她微微佝偻着背,肩膀在不易察觉地颤抖,双手紧紧缩在袖管里,但露出来的几根手指指尖,却呈现出一种骇人的、冻透了的青紫色。
我的手指在吧台上顿住。
心脏像是被那阵冷风猝然攥紧,又猛地松开,沉甸甸地往下坠。
夕悦也察觉到了异样,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捧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书页边缘起了细微的褶皱。
她没说话,只是更安静地看着我,那温润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董乐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和氤氲的烟雾,直直地钉在我脸上。
那眼神浑浊不堪,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里面翻滚着太多东西——恐惧、哀伤、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希冀?
她动了动,像一具被冻僵的木偶终于被扯动了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吧台挪过来。
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光滑的瓷砖,而是烧红的烙铁。
人群的喧嚣在她经过时奇异地低伏下去,又在她身后重新涌起。
终于,她站定在吧台前,隔着那光滑的木质台面,与我不过一臂之遥。
她身上那股寒气,混杂着劣质烟草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清晰地扑了过来。
她抬起头,费力地想要看清我。
羽绒服的帽子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去,露出她整张脸。
我心头猛地一刺。
那张曾经明艳、带着点娇蛮的脸,此刻瘦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下去,皮肤是一种长期缺乏光照的、不健康的蜡黄。
嘴唇干裂,起了几道深深的血口子。
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
“王越……我……”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又干又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楚,抖得不成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在空气里。
“我弟弟……没了……” 这几个字耗尽了她巨大的力气,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带着剧烈的抽噎,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在她枯黄的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湿痕。
“周琦……周琦逼我做的那些事……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她语无伦次,身体晃了晃,一只手猛地撑在吧台冰冷的台面上,才勉强稳住。
吧台冰冷的触感似乎刺了她一下,那只撑着台面的手条件反射般缩了回去。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我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因动作而微微滑落的毛衣袖口。
手腕纤细得吓人,腕骨突兀地顶着皮肤。
而在那苍白的手腕上方,袖口边缘,一抹刺眼的金色一闪而过——一块小巧精致的女式金表,表链纤细,表盘在顶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这块表,我从未在她手上见过。
但它的样式,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
上个月平安夜,她借口在网吧上厕所,消失了将近一个小时。
圣诞夜,她出现在我和侯三、董浩那令人窒息的死亡现场时,她的手腕上,空空如也。
而在那之后不久的一次极其偶然的擦肩而过中,我瞥见过这块表,就戴在她手上。
时间点,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