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割裂长空,卷起雁门关外的碎雪,打在残垣断壁上簌簌作响。残阳似血,泼洒在那座早已被战火焚毁千年的圣殿遗址上,本应死寂无声的断石残碑间,此刻却诡异地蒸腾着热气,与周遭的酷寒格格不入。
大地龟裂如老树皮,一道道细密的缝隙中渗出赤光,如同地下有熔岩在奔涌,将雪地灼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孔洞。而遗址中央那块曾碎成十七片的无字碑,竟在昨夜自行聚合,石面鼓胀如活物的胸膛,暗红液体顺着碑角缓缓渗出,滴落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仿佛是大地在淌血。
“官家!”斥候跪伏于地,甲胄上的积雪簌簌坠落,声音发颤,“碑……又活了!”
三骑破风而来,马蹄踏碎冰封的地面,披甲带刃的身影后,千军肃立如林,甲叶碰撞声在旷野中荡开。赵构翻身下马,明黄斗篷在寒风中猎猎翻飞,衣角扫过积雪,留下一道浅痕。他目光扫过那诡异的石碑,眉头微蹙,心中却无惧意,反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自血脉深处升起——仿佛这碑,从诞生之日起就在等他。
赵鼎紧随其后,手中罗盘的指针狂转不止,银发散乱在寒风中,脸色凝重如霜。“不对。”他低声道,“此地乃北龙脉结穴,千年风水所钟,本该镇国安邦,可如今地气逆行,血纹走势……竟与《禹贡》所载‘凶壤图’完全一致。”他抬眼望向赵构,眸中闪过惊色,“此非自然之变,是人为祭阵,引怨魂返生。”
岳飞按剑上前,虎目含怒,铁剑在鞘中嗡鸣:“既是妖邪作祟,末将请命,以火药炸毁此碑,断其根脉!”
“等等。”赵构忽然抬手,声音不高,却让全场瞬间寂静。他一步步走向石碑,靴底踏碎薄冰,发出清脆的裂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指尖轻触碑面的刹那,一股灼热顺着指尖逆流而上,直冲识海,源火在他掌心自发流转,金纹隐现——竟是系统之力被莫名唤醒!
轰——!
整座石碑猛然震颤,裂痕如蛛网般蔓延,一声巨响后轰然崩开!尘烟未散,一道虚影缓缓浮现:年轻男子身着古袍,腰间悬着断圭,双目无瞳,唯有一点幽蓝火焰在空洞中跳动。
“姬昭……”赵鼎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罗盘“咔”地碎裂,“周室遗臣,史载早亡于犬戎之乱……怎会在此显形?”
虚影开口,声如砂石摩擦,带着跨越千年的寒意:“赵构……不,刘禅。你以为你在掌控系统?你以为那些积分、兑换、任务,是你意志的延伸?”他冷笑,幽蓝火焰剧烈跳动,“错了。你只是第九枚棋子,被选中来补完它的人。”
赵构瞳孔骤缩,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每一次你喊‘相父’,每一次你为延续他的命而违逆天道,都在喂养‘它’。”姬昭话音未落,身形扭曲撕裂,化作一尊通体白骨的巨影——白骨天尊狞笑着浮现,十指如钩,指向苍穹,“你的执念,就是我的复活祭坛!文明越强,执念越深,我便越接近重生!”
“放肆!”岳飞怒吼拔剑,精钢长剑斩下,却穿影而过,只激起一片虚无的涟漪。
赵鼎已迅速后退,双手疾掐法诀,沉声喝令:“布阵!七星镇龙,锁脉封魂!”
七口精铁鼎从辎重车中抬出,鼎身刻满镇邪符文,被士兵按北斗方位深埋地底。与此同时,赵构闭目凝神,意识沉入系统界面。
【万物兴邦系统启动】
【检测到高危文明污染事件】
【可兑换:地脉静滞符(图纸)——消耗4800积分】
“兑换!”他毫不犹豫。积分归零的瞬间,一张泛着青铜光泽的符箓图纸浮现在眼前。赵构将其抛出,赵明远接住,立即率工匠就地刻绘,以朱砂混合金粉,一笔一划铭于玄铁板上,指尖磨出血痕也未停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底震动愈加剧烈,血纹蠕动如活蛇,竟开始向众人脚下蔓延!“最后一道!”赵明远嘶吼着刻完最后一笔,玄铁板上的符文骤然亮起。
铛——!
当第七枚铁鼎同时响起,地脉静滞符光芒大作,七道金光自鼎中射出,交织成网,狠狠压向大地!轰隆!!!一声远古巨兽般的怒吼从地心爆发,整片山脉剧烈摇晃,山石滚落,烽燧倾塌,积雪被震得漫天飞舞。
那血色纹路迅速褪色、干涸,最终化为灰白裂痕。无字碑彻底崩解,碎成齑粉,被朔风卷着,消失在旷野之中。
众人喘息未定,赵鼎却蹲下身,从废墟最深处挖出一枚青铜铃铛。铃身斑驳,锈迹如蛛网,铃舌上刻着细如蚊足的小字:“第九任宿主,已就位。”
死寂。
赵构盯着那行字,心头如遭雷击,耳边仿佛有惊雷炸响。他缓缓伸手接过铃铛,入手冰凉,却仿佛有无数低语在耳边回荡,诉说着被掩埋的秘密。
“第一任……是姬昭。”他喃喃,声音干涩,“那我之前,还有八人?他们去了哪里?为何从未听系统提起?”他下意识唤出系统界面,欲查询更多,却发现所有功能正常运转,唯独“宿主信息”一栏灰暗不可点,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赵鼎看着他,眼中忧虑深重:“白骨未灭,执念犹存,而今连系统本身……都未必全然可信。”
赵构没有回答。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铃铛,指节发白,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夜风吹过废墟,卷起残灰,像一场无人送葬的冥火,在暮色中闪烁不定。
回到行宫已是三更。他独坐灯下,反复摩挲那枚青铜铃铛,脑海不断回放姬昭的话——“你被选中来补完它”。补完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是赵鼎?为什么每次他呼唤“相父”,系统就会产生异动?
窗外月色惨白,照得案几如覆寒霜。他忽然抬头,低声问道:“系统,宿主序列……到底是谁定的?”
良久,无声。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界面微微波动,一行极淡的文字浮现在角落:【欲知前尘,需启卷轴】
【九命之谜】
风雪未歇,回銮车驾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叩问大地的脉搏。赵构独坐御辇之内,指尖死死攥着那枚青铜铃铛,仿佛要将它捏进血肉之中。窗外是茫茫夜色,可他的眼前却不断浮现卷轴上那一行行刺目的名字——
“第一任:嬴政,始皇帝,崩于沙丘。”
“第二任:王莽,新朝开国,诛于未央。”
“第三任:苻坚,前秦天王,败亡淝水。”
……
“第八任:赵构(原身),绍兴十一年暴毙,疑为毒杀。”
直到最后一行浮现时,他全身血液几乎冻结。“第九任:刘禅(寄魂赵构),当前宿主。”
不是穿越?不是机缘巧合?而是……替补?他喉咙发紧,胸口如压千钧。原来自己并非天命所归,不过是系统在一次次失败后,重新挑选的“容器”?那些他曾以为是自己意志的抉择——重用岳飞、铲除秦桧、北伐中原、振兴社稷……难道全都在一条看不见的命运轨道上滑行?
“所以,连我对相父的执念……也是被设计好的?”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帝王,倒像一个被剥去所有伪装的孤魂,在命运的荒原上徘徊。
系统依旧沉默,唯有界面角落那句“欲知前尘,需启卷轴”幽幽闪烁,如同无声的嘲讽。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赵鼎的身影——银发拂案,羽扇轻摇,那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眸里,从不曾有过半分私欲。可如今,这份忠诚是否也只是系统预设的“辅佐程序”?还是说……赵鼎也知晓这一切?
不!不可能!赵构猛地睁眼,眼中燃起怒火:“我不是棋子!我是刘禅!是那个亲眼看着相父六出祁山、五丈原陨落的刘禅!是我主动想改变历史!是我一次次喊‘相父’,是我拼命换他多活一年又一年!”他一掌拍碎案几,木屑纷飞,烛火被震得剧烈摇晃。
就在此刻,系统界面忽然波动,一行金纹缓缓浮现:【检测到强烈情感共鸣】【解锁隐藏权限:宿主记忆残片(片段一)】
画面骤然闪现——一片焦土之上,九具身穿不同朝代龙袍的尸首环列成圈,中央悬浮着一枚裂开的玉玺,其上铭文正是“万物兴邦”。每一具尸体手中都握着半块玉牌,而第九具空位,正泛着属于他的气息。
“补完它……”姬昭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蛊惑的寒意,“当第九人献祭真魂,系统将与文明本源融合,开启‘新纪元’。”
赵构浑身剧震,冷汗涔涔而下,浸透了内衫。他还来不及细想,前方急报传来,内侍的声音带着哭腔:“官家!丞相府急奏——赵丞相咳血晕厥,气息微弱,恐有大碍!”
心口如遭重锤,赵构瞬间忘了所有阴谋、宿命、系统真相,只有一股撕心裂肺的恐惧直冲脑海。“驾!快——!”他嘶吼着翻身上马,缰绳勒得战马长嘶,不顾一切地冲向丞相府。
【羽扇染血】
丞相府内,药香弥漫,却掩不住死亡的气息,那味道像冰冷的蛇,缠绕在梁柱间。赵鼎躺在榻上,面色灰败如枯槁,唇角残留着暗红血迹,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那只曾指点江山、布阵定策的手,此刻枯瘦如柴,青筋暴起,轻轻搭在锦被边缘。一旁的羽扇跌落在地,扇骨竟已裂开一道细纹,宛如命运无法逆转的折痕。
“相父!”赵构扑跪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那只手冰凉刺骨,让他心脏紧缩。滚烫的眼泪砸在对方掌心,他哽咽道:“你说过要陪我打到北海,你说过要亲眼见倭国降书……你不能走!”
赵鼎微微睁眼,浑浊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勉强扬起一丝笑,声音轻若游丝:“德基……别哭。这一生,我比孔明幸运太多。你让我看到了燕云重归,黄河安澜,百万百姓不再流离……这已是天赐之福。”
“可我还没让你享太平!”赵构嘶吼,双目赤红如血,“还有十年!二十年!我要你活着看我建万国来朝的大殿!看我把星辰绘入舆图!”
“寿数……自有天定。”赵鼎声音渐弱,气若悬丝,“莫再强逆天道……否则,代价太大。”
“天道?”赵构猛然抬头,眼中燃起疯狂的火焰,“若天不容忠良长寿,那我便焚尽天道!”他撕开胸前衣襟,露出贴身佩戴的玉牌——那是系统赋予宿主的信物,龙纹缠绕,内藏星河,此刻正微微发烫。
他将玉牌狠狠按入心口,鲜血顺着手腕滑落,滴在玉牌之上,竟激起一阵诡异的共鸣!“系统!听我诏令——以吾之命为祭,换赵鼎续命十年!即刻生效!违者,斩神弑天,也在所不辞!”
刹那间,天地失声,风停雪止。玉牌爆发出刺目金光,龙纹羽扇徽记骤然转为深红,仿佛浸透了千年忠魂之血。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一座由星光构筑的桥梁横跨而出,直通极光深处——那里,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中流转着无数文明的兴衰轮回,古老而漠然。
一个古老、冰冷、却又带着某种悲悯的声音,在虚空回荡:“契约确认……献祭者:赵构(第九任宿主)。”“目标:赵鼎(文明锚点)。”“融合程序……启动倒计时:九日。”
话音落,桥梁隐去,玉牌碎成粉末,随风飘散在烛火中。赵构瘫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却咧嘴笑了,笑声颤抖却坚定:“相父……这次换我护着你。”
夜更深了。风穿回廊,吹动帷帐,仿佛有无数幽魂在低语。而在宫墙之外,一叠墨迹未干的小报正悄然流传,封面上赫然写着——《临安纪闻·秘录》,纸张边缘,一道暗影一闪而过,带着难以言说的诡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