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漪指尖无意识攥紧锦被,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她望着站在床前的柳如烟,喉间发涩:“如烟,我这是……”话音未落,忽觉太阳穴突突作痛,像是有根细针在颅腔里搅动,“头好疼……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有条金龙……它缠着我的手,说要……要撕了我的魂。”
柳如烟眼尾微挑,素白指尖抚上腰间玉牌,暗纹处泛起幽蓝荧光——那是影阁特制的“照心镜”。
她将镜面转向苏清漪:“清漪姐且看。”
苏清漪顺着镜面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镜中本应清澈的经脉图里,任脉深处盘着一缕赤鳞般的气劲,正随着她的呼吸缓缓蠕动,更令她心惊的是,那气劲末端竟延伸出极淡的金线,若有若无地缠向窗边立着的陈默。
“这是……”她话音发颤。
“龙气。”陈默上前半步,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暗红鳞纹,与镜中赤气遥相呼应,“昨夜为你渡气时,我体内战魂与龙气产生了共鸣。现在它成了根线,把我们捆在一处。”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指腹蹭过腰间系统新签的《天命共鸣·压制术》残卷,“他们要的不是你,是借你的命引我的格。”
“他们?”苏清漪抓住他袖口,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是影阁?是萧无夜?”
“更麻烦。”陈默垂眸看她发颤的指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破系统警报里“千日连签”加速的事,“昨夜救人时,我切断了第一层牵引,但这缕残气……”他指向镜中赤鳞,“得用压制术彻底斩断。”
他话音刚落,院外传来竹帘掀动的脆响。
周嬷嬷探进半张脸,声音发虚:“姑爷,顾先生来了。”
顾长风跨进门时,靴底碾过一片碎瓷——是方才苏清漪惊醒时打翻的茶盏。
他目光先扫过床沿交握的两双手,又落在陈默微敞的袖口上,那抹暗红鳞纹像道疤,刺得他眼皮一跳。
“宰相大人传话。”他从袖中抽出象牙骨牌,“殿下请赘婿即刻入府议事。”
“殿下?”柳如烟倚在窗边,指尖摩挲着镜沿,“李昭阳?”
顾长风没接话,只将骨牌往陈默手里一塞。
他的指腹在陈默腕间鳞纹上轻轻一蹭,像是无意,又像是试探:“申时三刻前到,莫让殿下久等。”说罢转身要走,又似想起什么,顿在门槛处,“苏姑娘今日最好别出门。”
陈默捏着骨牌,目送顾长风的青衫消失在游廊尽头,转身对柳如烟低语:“若我一个时辰未归——”
“烽火鹞。”柳如烟截断他的话,袖中机关鸟振翅轻响,“我懂。”她望着陈默走向院门的背影,又补了句,“当心萧无夜的龙气术,他能看透你体内战魂。”
宰相府书房的檀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默跨进去时,先闻到浓重的龙涎香,混着股铁锈味——是血。
李昭阳端坐在紫檀木案后,玄色王服上金线绣的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右侧站着萧无夜,玄铁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眼,正盯着陈默腕间:“昨夜战魂附体,镇压龙气,可是真的?”
陈默扑通跪地,脊背弯成虾米:“殿下明鉴!小人哪懂什么战魂?不过是修习家传内功走了火,闹得虚张声势……”
“走火?”李昭阳突然拍案,震得案上茶盏跳起来,“本王亲眼见你臂生龙鳞!那是武圣战魂附体的征兆,你当本王是瞎子?”他猛地站起身,蟒纹在袍角翻卷如活物,“说!你是不是在谋划什么?是不是想借苏清漪的命,引动龙气?”
陈默喉间泛起腥甜——这正是他要的。
他能感觉到,李昭阳话音里隐含的龙气正顺着他的七窍往体内钻,试图勾动那缕与苏清漪相连的赤鳞。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漫开,面上却露出痛苦之色:“殿下饶命!小人真的只是……”
话音未落,他突然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博古架上,青玉摆件“哗啦啦”落了一地。
陈默喉间泛起的腥甜是预先含着的朱砂粉,舌尖咬破的痛楚混着粉末的涩味在口腔里炸开。
他踉跄后退时,右手腕的鳞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那是系统新签的《鳞甲幻形诀》在生效,暗红鳞片翻卷如活物,配合着抽搐的脊背,活脱脱一副被战魂反噬的惨状。
“关将军……莫要吞噬我!”他嘶吼声里带着破音,像是被什么巨力攥住了喉咙,身体重重砸在博古架上。
青玉摆件哗啦啦坠地的脆响中,他瞥见萧无夜的指尖在身侧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那是影阁特有的“龙息引脉针”在震颤。
这根以千年寒铁淬炼的细针,能精准捕捉命格能量的波动,此刻正随着他“失控”的命格疯狂跳动,活像条嗅到血腥的毒蛇。
萧无夜的玄铁面具下,双眼眯成了两道冷刃。
他能清晰感知到,陈默体内那缕与苏清漪相连的赤鳞龙气,正以一种近乎暴烈的姿态翻涌,连带着整个宰相府的地气都开始扭曲。
这是“阴阳双龙吸蚀阵”启动的最佳时机。
他迅速捏了个隐诀,指缝间渗出一滴黑血弹向地面——那是传递给东宫暗桩的信号:“目标失控,吸蚀阵全开。”
阵纹在地面悄然亮起的刹那,陈默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暗运《奇门遁甲·隐星步》时,脚底的麻痒顺着足少阴经窜上百会穴,命格波动被精准压缩成细流,顺着提前埋下的“地脉共鸣桩”直往北城而去。
与此同时,《六甲神装诀》在丹田运转如轮,将本应被阵法抽取的命格能量反向注入——就像往吸管里灌水泥,直接堵死了阵眼的吞噬通道。
“轰!”
城北方向传来闷雷般的炸响。
李昭阳猛地转头看向窗外,玄色王服的金线蟒纹在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蛇形。
他看见半空中腾起滚滚黑烟,那是废弃烽燧的方向,而那里……正是他们布下“阴阳双龙吸蚀阵”的北阵眼!
萧无夜的玄铁面具出现了裂痕。
他能感觉到指尖的龙息引脉针突然变得冰凉,原本该涌入阵眼的命格能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反而顺着阵纹倒灌回来。
“收阵!”他低喝一声,指尖快速结印,可阵法的运转声却像破了洞的鼓,噗噗漏着气。
陈默缓缓站起。
他拍了拍衣袍上的青玉碎屑,刚才“抽搐”时蹭在脸上的朱砂还挂着,倒显得眼尾猩红,像是染了血的丹凤。
“你们以为我在挣扎?”他望着萧无夜龟裂的面具,又转向呆立的李昭阳,“其实……我是在给你们指路。”
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
柳如烟的机关鹞展开青铜翅膀,尾羽拖着一缕幽蓝丝线,正朝着北城黑烟的方向急掠而去。
那丝线是影阁特制的“追魂引”,能精准锁定阵眼残留的能量——这是陈默方才用《天命共鸣·压制术》残卷,借苏清漪体内那缕龙气种下的标记。
李昭阳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想起顾长风今早离开时,靴底碾过的那片碎瓷。
原来从苏清漪惊醒打翻茶盏开始,从顾长风递来骨牌时那看似无意的一蹭开始,从陈默跪在地上装孙子开始……所有的细节都是线,而他这只自以为是的鹞子,早就被人攥住了线尾。
“你究竟是谁?”他声音发哑,玄色王服下的手死死抠住紫檀木案,指节泛白。
陈默没回答。
他望着窗外渐远的机关鹞,系统面板上“千日连签”的倒计时正疯狂跳动——比预计提前了七日。
这说明萧无夜的龙气术、李昭阳的野心,还有那座藏在黑烟里的阵眼,都在加速推着他走向某个更庞大的局。
夜风卷着龙涎香和铁锈味灌进书房。
萧无夜突然扯下破碎的面具,露出半张爬满青鳞的脸——那是长期操控龙气的反噬。
他盯着陈默腕间淡去的鳞纹,声音像刮过刀锋:“你早知道我们要借苏清漪引你的命格。”
“知道。”陈默摸出腰间的《孙吴兵法残卷》,指腹蹭过卷角的暗纹,“但你们不知道,苏清漪的命,从来不是引,是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昭阳发颤的指尖,“而你们的阵眼……是鱼。”
更远处,北城烽燧的黑烟里传来细碎的响动。
有影阁暗桩的尸体被抛出来,颈间插着柳如烟的“影刺”。
机关鹞的尾羽丝线在夜空中划出幽蓝轨迹,像是给即将到来的黎明画了道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