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的惊鸿一瞥,如同投入心湖的一颗石子,在陆星痕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她们那指向东南的手势,与星辰罗盘的指引不谋而合,这绝非巧合。是善意的指引,还是通往更危险境地的诱饵?陆星痕无从判断,但前路既定,便唯有谨慎前行。
“云踪号”调整航向,朝着东南方向持续航行。接下来的数日,天气变幻莫测,时而晴空万里,碧波如镜;时而阴云密布,狂风卷集着乌云,暴雨倾盆,巨浪如山。大自然的伟力在这无垠的海域展现得淋漓尽致。陆星痕凭借超凡的武功与对风浪的精准预判,一次次驾驭着“云踪号”穿过风暴,船体虽有损毁,却总能化险为夷。
他不再一直待在船上,时而会跃入海中,以云水真罡护体,深入水下探查。一方面是为了熟悉水性,锤炼“云幻风影”在水下的适应性;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能否再遇到那些神秘的鲛人,或是发现其他线索。深海之中,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珊瑚丛如同海底森林,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类穿梭其间,更有一些散发着微弱灵气、可用于炼丹或炼器的海底灵植、矿石。陆星痕顺手采集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日,海面上起了大雾。乳白色的浓雾如同厚重的棉絮,将天地都笼罩其中,能见度不足十丈。海水也变得异常平静,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船体破开水面发出的细微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湿而沉闷的气息,连海鸟的踪迹都消失了。
陆星痕站在船头,眉头微蹙。这雾气来得诡异,以他的精神力,竟也难以穿透太远,仿佛这雾气本身便蕴含着某种阻隔感知的力量。星辰罗盘的指针在浓雾中微微颤动,指向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此地有异!)
他全力运转《云水诀》,将云水真罡遍布周身,同时精神力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延伸,警惕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袭击。
“云踪号”在浓雾中缓缓前行,如同陷入了一片永恒的迷蒙。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唯有船身摩擦水面的声音,证明着他们仍在移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陆星痕考虑是否要暂时停船,等待雾气散去时,一阵若有若无、缥缈空灵的歌声,忽然穿透浓雾,传入他的耳中。
那歌声非丝非竹,婉转悠扬,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能直接拨动人的心弦,引人沉醉,诱人探寻。歌声所用的语言古老而晦涩,陆星痕完全听不懂,但那旋律中蕴含的意境,却仿佛在描绘着一处海外仙境,遍地奇珍,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
(鲛人歌声?)
陆星痕心中一凛,立刻紧守心神,《无相心法》的意境自然流转,将那歌声中蕴含的魅惑之力隔绝在外。他深知,在这等诡异之地,任何看似美好的诱惑,背后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他并未循着歌声的方向贸然前进,反而令“云踪号”稍稍偏离了原本的航向。
果然,随着他偏离歌声指引,那原本空灵美妙的歌声,陡然变得尖锐、凄厉起来!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在诅咒!浓雾也开始剧烈翻涌,仿佛有无数无形的鬼手在拉扯船体,想要将其拖入深渊!更有一股冰冷刺骨的精神力量,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识海!
“装神弄鬼!”
陆星痕冷哼一声,眼中厉色一闪。流云剑并未出鞘,他只是并指如剑,朝着那歌声来源最凄厉、精神冲击最强烈的方向,猛地一划!
“净雨涤尘!破妄!”
嗤——!
一道凝练无比、蕴含着极致净化意念的深蓝色指罡,如同撕裂黑暗的曙光,瞬间射入浓雾深处!指罡过处,那凄厉的歌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般戛然而止,翻涌的雾气也仿佛被净化了一般,暂时平息了不少。
然而,攻击并未停止!
轰隆——!!!
船体左侧的海面猛然炸开!一道巨大的、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尾巴,如同巨蟒般甩出,带着排山倒海之力,狠狠抽向“云踪号”!那尾巴尚未临体,一股腥风已然扑面而来,更有一股强大的龙威弥漫开来,令人生出战栗之感!
(不是章鱼!是……蛟龙?!)
陆星痕瞳孔骤缩!这气息,远比之前的深海巨章更加恐怖、更加纯粹!赫然是拥有真龙血脉的深海蛟龙!其实力,绝对达到了宗师级别,甚至可能更强!
避无可避!“云踪号”绝难承受这一击!
“真罡无相!云水镜罡!极致防御!”
陆星痕狂吼一声,将体内云水真元催谷至巅峰!不再是局限于身前,而是将磅礴的真罡瞬间扩散至整个船体之外,形成一层厚实无比、流转不息的深蓝色水波护罩,将整艘“云踪号”牢牢护住!同时,他双掌齐出,蕴含“瀚海归墟”意境的力量在掌心凝聚,准备硬接这恐怖一击!
轰——!!!!!!
蛟龙之尾,携着万钧巨力与磅礴龙威,如同天罚之鞭,狠狠抽击在“云踪号”外围的深蓝色水波护罩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紧接着——
轰隆隆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巨响爆发开来!那声音并非单纯的碰撞,更像是两股浩瀚的天地伟力在疯狂对撼、湮灭!以碰撞点为中心,海面猛地向下凹陷出一个巨大的碗状深坑,随即又猛地向上隆起,形成一道高达数十丈的环形巨浪,向着四面八方咆哮着席卷而去!
“云踪号”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这无法想象的巨力狠狠抛飞出去,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那层厚实的云水镜罡护罩,在接触到龙尾的瞬间便剧烈扭曲、震荡,深蓝色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陆星痕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蛮荒巨力,混合着冰冷刺骨的龙威与侵蚀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真罡联系疯狂涌入体内!他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气血翻腾如沸,喉头一甜,一丝鲜血已然从嘴角溢出!
但他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眸子,却依旧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巨大的龙尾!掌心中那凝聚的“瀚海归墟”之力,非但没有被击散,反而在这极致的压力下,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内敛!
“就是现在!”
在龙尾力量达到顶峰、旧力稍竭、新力未生的那个刹那,陆星痕动了!他双掌猛地向前一按,那凝聚了云水净化、容纳、湮灭真意的微型归墟漩涡,如同两颗深蓝色的星辰,悍然印在了那布满青黑鳞片的龙尾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源自规则层面的侵蚀与湮灭!
噗——!
归墟漩涡触及龙鳞,那坚逾精钢、蕴含龙族力量的鳞片,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脆弱!漩涡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旋转、吞噬、净化着龙尾中蕴含的磅礴妖力与生机!
“嗷——!!!”
一声痛苦、愤怒、带着难以置信的龙吟,从海底深处轰然传来,震得整个海面都在颤抖!那巨大的龙尾如同被烙铁烫伤般猛地缩回,带起漫天混杂着鳞片和墨蓝色血液的海水!
透过那翻涌的海水,陆星痕隐约看到了一双如同灯笼般大小、充满了暴戾与惊怒的暗金色竖瞳,在深海中死死地盯了他一眼,随即那庞大的阴影便迅速向着更深、更黑暗的海底潜去,消失不见。
它受伤了!而且不轻!那“瀚海归墟”的力量,似乎对它的龙元有着极强的克制与破坏作用!
强敌退走,陆星痕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强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与巨大的消耗,立刻操控着残破的“云踪号”,趁着那环形巨浪尚未完全合拢、雾气因能量冲击而暂时稀薄的间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一个方向亡命疾驰!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片诡异的海域!那蛟龙虽退,但未必不会卷土重来,而且这浓雾和之前的鲛人歌声,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不知行驶了多久,身后的浓雾渐渐被甩开,海面恢复了正常的波涛,天空也露出了久违的星光。陆星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停下船,立刻盘膝坐下,吞服丹药,全力运功疗伤。
方才那一下硬碰硬,他虽然凭借“瀚海归墟”伤了那蛟龙,但自身也受了不轻的内伤,真元消耗更是巨大。若非《云水诀》突破后真元浑厚无比,且云水真罡兼具防御与净化之效,恐怕刚才那一击就足以让他船毁人亡。
(这海外,果然凶险异常!随便遇到一头妖兽,便有如此实力!)
他心中凛然,对海外之行的艰难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同时也对那“瀚海归墟”的威力有了更直观的体会,此招虽消耗恐怖,但确实是关键时刻逆转战局的杀手锏。
调息了整整一日一夜,陆星痕的内伤才恢复了七七八八,损耗的真元也补充了大半。他检查了一下“云踪号”,船体有多处破损,但主体结构尚且完好,不影响航行。
他重新确定方位,星辰罗盘的指针在经过一阵微调后,再次稳定地指向东南方向。
继续前行。
又航行了数日,海天一色的景象终于被打破。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随着距离拉近,黑点逐渐放大,赫然是一座岛屿的轮廓!
那岛屿看起来面积不小,岛上似乎有山峦起伏,植被茂密。更让陆星痕注意的是,星辰罗盘的指针,正笔直地指向那座岛屿!而且越是靠近,指针的光芒越是明亮!
(找到了!)
陆星痕精神一振,操控着“云踪号”小心地向岛屿靠近。
这是一座典型的海外荒岛,四周礁石密布,海浪拍打着岸边的悬崖,发出雷鸣般的轰响。他绕岛航行半圈,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平缓、可以泊船的海湾。
将“云踪号”小心翼翼地驶入海湾,抛下船锚。陆星痕并未立刻上岸,而是站在船头,仔细观察着这座岛屿。
岛上树木高大,郁郁葱葱,充满了原始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与海水的咸味。他的精神力向前延伸,能感觉到岛上生机勃勃,有不少动物活动的痕迹,但似乎并没有特别强大的气息存在。
然而,星辰罗盘的指引不会错,此地定然与逍遥派有关。
他纵身一跃,如同柳絮般轻飘飘地落在细腻的白沙滩上。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漂泊多日的心稍稍安定。
他没有贸然深入岛屿腹地,而是先沿着海岸线探查。走出约莫数里,在一处面朝大海的悬崖下方,他发现了一个被藤蔓和苔藓半遮掩着的洞口。洞口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虽然年代久远,但依旧清晰可辨。
而星辰罗盘到了这里,指针剧烈颤动,光芒大盛,明确指示秘密就在这洞中!
陆星痕拨开藤蔓,小心翼翼地走入洞中。洞口初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行得十余丈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
石窟内部干燥通风,顶部有裂隙透下天光。石窟的中央,并非什么珍宝秘籍,而是立着一块巨大的、表面光滑如镜的黑色石碑!
石碑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与图案。那些文字与琅嬛令上的字符同源,但更加复杂、系统。而图案,则是一些星辰运转、人体脉络、以及云气、水流的各种演化形态,其中蕴含的意境,比他在秘境中见过的“风云化生图”、“万水流形图”更加高深、更加接近大道本源!
这竟是一处记载着逍遥派核心传承道理的——传功石碑!
陆星痕心中激动,立刻凝神观看。石碑上的内容博大精深,并非具体的武功招式,而是直指“逍遥”、“自然”、“变化”的根本道理,是对天地法则、对自身认知的阐述。其中许多理念,与他所修的《云水诀》以及秘境所得相互印证,让他以往许多模糊之处豁然开朗,许多未曾想通的关隘瞬间贯通!
他如饥似渴地沉浸在这玄妙的道理之中,浑然忘了时间的流逝。
【观摩“逍遥问道碑”,武道感悟大幅提升!《云水诀》理解加深,修炼度提升至“出神入化(小成,65%)”。】 【“云水真罡”活性与灵性提升,“真罡无相”掌控力增强。】 【自创武学“瀚海归墟”优化,消耗降低5%,威力提升3%。】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从那种玄妙的感悟状态中脱离出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体内真元活泼泼地流转,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上一层楼,之前与蛟龙交手留下的些许暗伤也在这感悟中彻底痊愈。
这处传功石碑,其价值,丝毫不亚于一块琅嬛令!
他仔细将石碑上的内容铭记于心,确认再无遗漏后,才将目光投向石碑的基座。在基座的一个角落里,他发现了几个更加古老的刻字,并非逍遥派的密文,而是先秦鸟篆:
“蓬莱之东,归墟之畔,万象天宫,有缘者见。”
蓬莱?归墟?万象天宫!
陆星痕心中剧震!这石碑,不仅留下了传承,更是指明了那最终之地“万象天宫”可能存在的方位!蓬莱仙岛是传说,归墟更是传说中的沧海尽头、众水汇聚之地,虚无缥缈。但这石碑将其与万象天宫并列,绝非无的放矢!
(看来,集齐五块琅嬛令,找到蓬莱与归墟的线索,才是开启万象天宫的关键!)
他深深看了一眼这石碑,将其上的信息与自身感悟牢牢刻印在脑海,然后躬身对着石碑行了一礼。无论立碑者是逍遥派哪位前辈,此碑于他,皆有传道之恩。
退出石窟,重返海滩。夕阳西下,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
陆星痕望着无垠的大海,心中豪情与紧迫感交织。海外之广袤,远超想象,机缘与危险并存。他得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但也深知前路更加艰难。
他没有立刻离开,决定在此荒岛暂作休整,彻底修复“云踪号”的损伤,并将此次石碑所得彻底消化,再图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