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西北方向,深入太行山脉余脉的一处隐蔽山谷。从外界看,这里荒无人烟,只有野兽的踪迹和呼啸的山风。但若穿过特定的、被巧妙伪装过的隘口,便会发现谷内别有洞天。
这里,便是“夜不收pLUS”的初级训练基地,代号“幽谷”。
时值深秋,山谷中已然寒气逼人,清晨的薄霜覆盖在枯黄的草地上。一百二十名从原夜不收、锦衣卫以及新军中层层筛选出来的佼佼者,如同标枪般挺立在冰冷的校场上。他们年龄不一,相貌各异,但眼神中都透着一股相似的锐利与坚韧。他们被告知的,是参与一项“绝密特训”,成功者将执行最为艰巨也最为荣耀的任务,失败者……或淘汰,或死。
沈炼一身黑色劲装,外罩同色披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山谷中的岩石般冷硬。他目光扫过场中每一个人,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这些本就精锐的汉子也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这里,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沈炼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们过去的军功、资历,在这里一文不值。从这里走出去的,只能是完美的工具,是主上手中最锋利的刀,最隐蔽的盾。做不到的,现在就可以退出,滚回你们原来的地方。”
场中一片死寂,无人动弹,甚至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
“很好。”沈炼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意,“那么,炼狱开始了。”
训练的第一项,便是打破常规军事技能,引入全新的、近乎苛刻的“阴影技艺”。
一位被沈炼重金礼聘来的、曾在东南沿海与倭寇和海盗周旋多年的老斥候,负责传授“潜行与伪装”。他演示如何利用光影、地形、植被甚至声音来隐藏自身,如何在不同的环境中(城市、乡村、山林、沙漠)迅速改变自己的外貌、姿态、口音,完美融入当地。学员们被要求在规定时间内,穿越一片布满暗哨的林地而不被发现,失败者将面临残酷的体能惩罚——负重绕谷奔跑直至力竭。
来自数据司的一位精通数算的年轻官员,被临时抽调来讲授“密码与密写”。他带来了陈远亲自编写的初级教材,内容包括简单的替代密码、移位密码,以及利用米汤、矾水等常见物品进行密写的方法。学员们必须在一炷香内编译或破译一段密文,错误者,当晚禁食。
最令人胆寒的,是“刑讯与反刑讯”课程。教官是一位面容阴鸷、眼神如同毒蛇的中年人,据说曾是诏狱里的高手,被沈炼不知用什么手段“请”了过来。他毫不避讳地展示各种刑具的使用方法和人体的脆弱部位,更着重讲解如何利用恐惧、孤独、疲劳、心理暗示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同时,他也传授如何构建心理防线,如何在被俘后尽可能长时间地保守秘密,以及……如何在必要时,进行自我了断。这门课的实践环节,是每个学员都被轮流绑上刑架,体验不同程度的“刑罚”,要求他们必须在极限痛苦下保持沉默,或者至少拖延足够长的时间。校场旁的土房里,时常传出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与呻吟,但从未有人求饶。
格斗训练则摒弃了一切花哨的招式,只追求最高效的杀戮。教官是李定国从新军中挑选出的几个曾在江湖上以命搏杀、后来投军的悍卒。他们教授的,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利用拳、脚、肘、膝,乃至牙齿、石块、树枝等一切可利用的物品,攻击敌人的眼睛、咽喉、下阴等要害,务求一击毙命。对练时,虽使用木制兵器并做了防护,但骨折、内伤的情况仍时有发生。
除了这些专业技能,体能和意志的磨练更是被推到了极限。每日天不亮便是全副武装的山地越野,随后是数百次的弩箭射击、飞刀投掷、攀爬峭壁、泅渡冰凉的河水……食物限量供应,睡眠时间被压缩到极致,往往刚躺下,刺耳的集结哨声便会响起。
短短半个月,一百二十人便锐减至九十人。有人因伤退出,有人因无法承受心理压力而精神濒临崩溃,更有人在一次夜间潜入训练中失足坠崖,尸骨无存。
编号为“玄七”的年轻人,原本是新军中的一名哨长,因观察力敏锐、身手敏捷而被选中。此刻,他正潜伏在一堆腐烂的落叶下,浑身涂满了泥浆,忍受着刺骨的寒冷和虫蚁的叮咬。他的任务,是在这片区域内潜伏十二个时辰,并记录下所有经过此地的“巡逻队”(由教官扮演)的人数和时间,而不被发现。
时间一点点流逝,饥饿、寒冷和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有好几次,巡逻队的脚步声几乎就在他头顶响起,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汗味。他屏住呼吸,将身体机能降到最低,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块泥土。他想起了家中年迈的父母,想起了加入新军时的誓言,更想起了那位年轻的陈巡抚在视察新军时说过的话:“你们守护的,不只是城墙,更是墙后的万家灯火。”
“我不能倒下……”玄七在心中默念,眼神在污浊的泥浆下,依然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当第十二个时辰终于过去,他从落叶下艰难地爬出,将记录着准确信息的木片交给教官时,直接虚脱晕倒在地。但他通过了考核。
像玄七这样的人,在“幽谷”中还有很多。他们正在铁与血、痛苦与绝望的淬炼中,褪去原有的外壳,逐渐向着“阴影王者”的方向蜕变。沈炼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知道,只有经过如此残酷的筛选和打磨,剩下的人,才能肩负起那黑暗而沉重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