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的核心,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内收缩。随着关键人证的突破和物证的不断充实,那张笼罩在“鑫利财富”及其关联势力头上的巨网,正在迅速收紧。然而,濒临绝境的困兽,其反扑也变得更加疯狂和不可预测。
省厅看守所特讯室内,李三狗不再有初被捕时的嚣张和侥幸。连续数小时的高压审讯,以及警方出示的其情妇证言、部分未及时销毁的账本复印件等证据,让这个农村混混起家的土霸王精神濒临崩溃。
主审的胡队长经验老到,没有给他丝毫喘息之机,步步紧逼:“李三狗,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到‘惠农宝’的钱最后流到哪里去了吗?吴天豪已经撂了!他亲口承认,早期‘鑫利财富’起步缺乏资金,就是通过你这边‘输血’的!你就是他养在外围的一条吸血虫!”
“他放屁!”李三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激动地嘶吼,“明明是他找上的我!是他那个姓罗的香港朋友牵的线!说有个大生意,让我在下面帮他吸储,承诺给我三成利!早期那些钱,大部分都转给了他指定的账户,只有一小部分是我自己留着发展下线用的!”
“姓罗的?罗文轩?”胡队长目光如炬,抓住关键词。
李三狗意识到失言,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去,冷汗直流。
“说!怎么联系的?资金转到哪个账户?除了早期输血,后来还有什么合作?”审讯人员趁热打铁。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确凿的证据面前,李三狗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断断续续地交代:最初是罗文轩手下一位叫“孙经理”的人找到他,许诺重利,让他利用其在农村地区的人脉,以“惠农宝”的名义非法吸储,然后将资金通过多个空壳公司和个人账户,层层转移,最终汇入吴天豪控制的“鑫利财富”平台,助其完成初期的资本原始积累。而在“鑫利财富”做大后,作为回报和封口费,吴天豪和罗文轩也默许甚至协助“惠农宝”在部分地区扩张,并为其部分资金的“洗白”提供通道。
李三狗还提供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新线索:除了明面上的资金往来,罗文轩在内地还有一个更隐秘的“钱袋子”,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巨额现金和灰色交易,负责人绰号叫“财神”,据说在邻省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典当行和地下钱庄。
“财神……”胡队长立刻将这一情报上报。这可能是罗文轩在内地隐藏得更深的一条金融暗线,其重要性甚至可能超过“昌茂贸易”。
与此同时,跨境追赃工作却在L国陷入了泥潭。根据我方提供的、锁定赌场账户的确凿线索,L国警方起初表现出了合作姿态,但调查很快停滞不前。
我方派驻L国的警务联络官发回紧急报告:“对方以‘需要更繁琐的内部审批程序’、‘账户涉及多位显贵客户需谨慎处理’等理由拖延。我们怀疑,赌场方面可能已经得到了风声,并动用了其强大的政商关系进行阻挠。甚至有当地官员私下暗示,此事‘水很深’,建议我们‘适可而止’。”
“岂有此理!”王铁山接到报告后怒不可遏,“这分明是地方保护主义和腐败在作祟!”
沈青云面色凝重。他深知国际司法合作的复杂性,尤其是在一些法治不彰、腐败严重的地区。金钱的力量往往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不能放弃!”沈青云指示,“两条腿走路:第一,通过外交渠道,向L国中央政府施加更大压力,强调此案涉及中国数万家庭的切身利益,关乎两国执法合作的大局,要求其督促下属部门依法办事!第二,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接触赌场内部可能被买通或者对现状不满的中层管理人员,尝试获取内部账目或关键证人!必要时候,可以许诺保护和高额奖励!”
这是一场更为隐秘和艰难的较量,不仅需要法律证据,更需要外交智慧、金钱攻势甚至是一些非常规手段。
李三狗的落网和初步交代,显然极大地刺激了罗文轩及其背后的势力。那个神秘的“财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决定铤而走险。
这天深夜,周为民在社区值完夜班,独自回家。自从上次遇袭后,派出所加强了他家周边的巡逻,他也格外小心。然而,对方这次改变了策略。
他刚走到自家楼道口,黑暗中突然冲出两个蒙面人,一人用沾满刺激性气味的毛巾猛地捂住他的口鼻,另一人用棍状物狠狠击打他的腿部!周为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便感到一阵眩晕和剧痛,意识迅速模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砰!”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一名在远处暗中保护的便衣民警果断鸣枪示警!
“警察!住手!”
两个蒙面人显然没料到警察会直接开枪,吓得魂飞魄散,丢下周为民,仓皇钻入旁边停着的一辆无牌轿车,疾驰而去。
民警迅速上前,扶起意识半清醒的周为民,并立刻呼叫增援和救护车。周为民腿部骨折,吸入少量迷药,但无生命危险。
这次明目张胆的绑架未遂事件,性质极其恶劣!目标直指关键案件的基层举报人和配合者,意图不言而喻——让周为民闭嘴,或者以此作为筹码。
消息传到沈青云那里,他震怒之余,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对手的疯狂,说明他们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同时也证明,“财神”这条线,以及周为民之前调查“惠农宝”所触及的秘密,对他们至关重要!
“立刻对周为民同志实行最高级别的保护!同时,以此案为突破口,结合李三狗提供的线索,全省范围内秘密排查符合‘财神’特征的、与罗文轩或吴天豪有过交集的典当行、担保公司老板!要快!必须在他们再次灭口或潜逃之前,把这条毒蛇挖出来!”沈青云的命令带着凛冽的杀意。
仿佛是为了呼应这越来越紧张的局势,全省金融风险排查中,一个原本被标记为“高度关注”的庞然大物——“四海金融”集团,终于撑不住了。
“四海金融”并非“鑫利财富”那样的纯线上平台,而是拥有实体门店、看似实力雄厚的综合性金融集团,业务涉及理财、私募、小额贷款等多个领域,在全省乃至周边省份都有大量投资者。
这天清晨,“四海金融”位于省会的总部门口,突然聚集了上千名无法兑付本息的投资者。人群情绪失控,冲击办公楼,与保安发生激烈冲突,场面一度完全失控!省市政府调动大量警力才勉强控制住局面,但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通过互联网迅速扩散。
初步核查显示,“四海金融”涉嫌非法吸储金额可能高达数百亿,涉及投资者超过十万人,其资金窟窿远比“鑫利财富”更大!而且,其资金流向极其复杂,与省内外数十家公司有关联,初步怀疑存在自融、庞氏骗局和严重资金挪用问题。
“四海金融”的爆雷,如同在已经汹涌澎湃的金融风暴中又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其波及范围、涉案金额和潜在的社会稳定风险,瞬间超过了“鑫利财富”案,成为了摆在沈青云面前最棘手、最紧迫的危机!
省指挥中心内,气氛空前凝重。一边是“鑫利财富”及其关联案件即将迎来收网的关键时刻,一边是“四海金融”这个更大火药桶的引爆,维稳压力呈几何级数增长。
沈青云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屏幕上一边是“鑫利财富-惠农宝-罗文轩”的关系图,另一边是刚刚弹出的、代表“四海金融”危机程度的刺眼红色警报。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正式开始。他必须同时驾驭两场甚至更多场风暴,任何一处的失手,都可能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通知下去,”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11.28’专案组,抽调部分精干力量,立即介入‘四海金融’案,成立联合专案组,摸清底数,控制责任人,优先保障稳定!原‘11.28’案件侦办,由我直接督战,节奏不变,力度不减!我们要用‘四海金融’的爆雷,作为彻底清扫战场、铲除毒瘤的契机!这是一场我们必须打赢,也一定能打赢的硬仗!”
决战的时刻,提前到来了。沈青云和他的队伍,没有退路,唯有向前,在惊涛骇浪中,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