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外的风雪,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回廊漫长,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的轻响,苏晚晚却浑然不觉。冷风扑面,她非但不觉得冷,脸颊反而烧得厉害,连带着那块被他吻过的额头,也持续烙印着惊人的温度。
方才在暖阁里发生的一切,仍在她脑中反复冲撞。他那带着薄怒与占有的吻,还有他为她铺开的那条通天大道,每一幕都清晰得让她心悸。他要的,不是一个被圈养在后宅的金丝雀,而是一个能与他一同看江山万里的人。
“衍盛行……”苏晚晚在院中站定,对着漫天飞雪,无声地念出这三个字,取他的“衍”,兴盛的“盛”。这三个字像一簇火苗,在她心底那片名为“咸鱼”的荒原上,点燃了一场燎原大火。那颗只想安稳度日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野心彻底占据。
“姑娘,怎么站在雪地里?仔细着了凉。”青画提着灯笼从房里快步走出,将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我没事。”苏晚晚回过神,拉了拉斗篷,快步走进温暖如春的卧房。
沈嬷嬷早已备好了热茶和暖炉,见她进来,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了然,却没有多问,只是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
“嬷嬷,青画,你们都坐。”苏晚晚喝了一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胃里,也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她不再是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宫女了。从今往后,她是靖王府未来的女主人,是“衍盛行”的东家。
她放下茶杯,双手交握置于膝上,身子微微前倾,那双总是带着几分财迷气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嬷嬷,我有个主意,得尽快着手去办。您看这样行不行,先从王府挑出二十个身手最好、脑子也活泛的护卫,交给钱掌柜,就说是咱们‘衍盛行’未来的顶梁柱。再让玉容坊的乐月掌柜,以采买香料的名义,去京城各大药行和商铺探探底,摸清楚如今北地铁线莲、关外人参、东海珍珠这几样稀罕物的市价、货源和主要都销往了哪里。”说到这,她停下思忖片刻,“还有一件事,得辛苦嬷嬷亲自跑一趟苏记食肆,告诉秦芳,让她留意最近来吃饭的客人里,有没有从江南来的读书人或商人。”
沈嬷嬷和青画都愣住了,她们从未见过苏晚晚这般模样,一种真正运筹帷幄的气度。“姑娘,您这是……”沈嬷嬷有些迟疑。
“我们要做的,是一笔大买卖。”苏晚晚看着她们,眼神坚定,“从今天起,我们不是在为靖王府管家,我们是在为王爷,也为我们自己,打造一个谁也夺不走的商业帝国。”
这一夜,苏晚晚几乎没有合眼,脑子里全是舆图上的路线,是关卡的税吏,是南北货物的差价,是人心与利益的博弈。天色微明,她便起身,对着镜子,将长发用一根碧玉簪子利落地绾起,抚平了衣襟上最后一丝褶皱。镜中的人影,眉眼未变,神情却已截然不同。
当她踏入书房时,萧衍早已等在那里,他换下朝服,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常服,正临窗而立,手里拿着一卷书,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的赞赏与温柔毫不掩饰。
两人谁也没有提昨夜的事,可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却让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变得黏稠而温暖, “苏东家,来得早啊。”他放下书卷,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苏晚晚被他调侃得脸颊微热,却没有像从前那般躲闪,而是落落大方地走到书案前,将自己连夜写好的几页纸递了过去:“这是我昨晚想的一些初步章程,你先看看。”
萧衍接过,低头细看。他的神情很专注,修长的手指偶尔会划过纸上某个字眼,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苏晚晚站在一旁,心口有些发紧,这感觉比第一次向皇帝呈上罪证还要紧张。
“很好。”半晌,他抬起头,将那几页纸小心地放好,“阿姐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他拉着她走到那张巨大的舆图前,指着北方那条商路,“打通关外商路,人手和银钱都不是最大的问题,”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最大的阻碍,是盘踞在北地铁线莲产地周围的那些马匪,以及北疆的驻军。”
萧衍的话让她脸上的兴奋褪去,转为凝重,紧紧抿住了唇:“马匪和镇国公的人?”
“马匪烧杀抢掠,寻常商队根本不敢深入,而北疆驻军,以镇国公的外甥,威远将军高显为首,他们将边境贸易视为私产,任何想插手的人,都会被他们视为眼中钉。”
“那……我们该怎么办?”
“马匪要剿,”萧衍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已让周启上奏,以‘边境匪患滋扰商路,影响朝廷税收’为由,请旨彻查。这把刀,要由朝廷来递,我们只需在背后,轻轻推一把。”
“至于高显……”他看向苏晚晚,眼底浮现一丝算计的笑意,“就要看我们这位大掌柜的本事了。”
“我?”苏晚晚愣住了。
“高显此人,勇武有余,谋略不足,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那位体弱多病的夫人。”萧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笃定,“他夫人的咳疾,遍请名医都束手无策,据说,只有关外一种极罕见的雪顶甘草,才能缓解。”
苏晚晚的眼睛瞬间亮了,“你的意思是……”
“我已派人,不惜一切代价,去寻这雪顶甘草。”他看着她,目光灼灼,“药由我来找,如何将这药,变成敲开北疆大门的钥匙,就要看阿姐的了。”
苏晚晚的心砰砰直跳,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迎着他的目光,重重点头。
“这件事,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