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赶不上变化,但有时候,变化,会带来更好的计划。
苏晚晚花了一整个晚上,才彻底消化了萧衍这个急转弯的骚操作。
她被发现,看似是计划的失败,却阴差阳错地,成了最完美的一步棋。
那道符咒,如果只是被放在清和宫的角落里,被“搜查”出来,丽妃大可以抵赖,说是有人栽赃陷害。毕竟,谁会把害人的东西,放在自己家里?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这道符咒,是从萧衍的衣服里“发现”的。
一个常年被欺凌,身处冷宫的皇子,他的衣服上,出现了一道恶毒的“魇镇符”。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有人在用巫蛊之术,暗害皇嗣!
这是比皇子争斗,更让皇帝忌讳的弥天大罪。
而苏晚晚,这个“愚蠢”的,在清和宫“迷路”还摔了一跤的宫女,就成了最关键的人证。
她可以“证明”,自己抱着这件衣服,去过清和宫。
她可以“证明”,清和宫的张嬷嬷,曾经“接触”过她和这件衣服。
她甚至可以“证明”,自己回来后,就心神不宁,噩梦连连,仿佛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整个逻辑链条,天衣无缝,形成了一张指向清和宫的网。
苏晚晚负责“被陷害”,萧衍负责“受害者”,而丽妃和三皇子,百口莫辩。
“你……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苏晚晚看着灯下那个神情平静的少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从她进门,到她说出事情经过,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仅没有因为计划失败而慌乱,反而立刻构思出了一个更加周密的连环计,这份心智,太可怕了。
“在你为了护着我,跟我撒谎的时候。”萧衍抬起眼,烛光映着他的瞳孔,很亮,“阿姐,他们不该动你。动了,就要付出代价。”
苏晚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发麻。她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咸鱼梦想,跟眼前这个少年的筹谋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第二天,林太医如约而至,听了萧衍的计划,沉默了许久。
“你娘亲……你娘亲真是……”林太医最终还是泄了气,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罢了,罢了。谁让我欠了她的。这趟浑水,我替你蹚了。”
林太医的办事效率,比苏晚晚想象的还要高。
他去了太医院,当着几个相熟的太医的面,“无意中”抱怨,说冷宫那位六皇子,最近夜夜惊梦,身体愈发虚弱,恐怕是中了什么邪祟。
一传十,十传百。
皇子“中邪”这种事,在最信鬼神的后宫里,传播速度比瘟疫还快。
不到半天,各种版本的流言,就已经传遍了六宫。
有说冷宫阴气太重,六皇子是被冤死的宫人缠上了。
有说六皇子天生体弱,是自己八字太轻,压不住。
更有甚者,绘声绘色地描述,说有人半夜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鬼,在冷宫的墙头唱歌。
苏晚晚在浣衣局里,听着这些八卦,手里的棒槌差点没拿稳。这届宫女的想象力,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屈才了。
事情,很快就捅到了御前。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近年来沉迷于丹药养生,对“君权神授”四个字,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他可以容忍儿子们争
权夺利,因为那是“本事”,但他绝对无法容忍,有人试图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巫蛊之术,来挑战天威。震怒的皇帝,当即下令,彻查此事。
慎刑司的禁军,如狼似虎地冲进了清和宫,苏晚晚作为“人证”,也被带到了皇帝面前。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九五之尊。御座上的男人,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与其说是帝王,不如说是个被酒色和丹药掏空了身体的疲惫老人。但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混合着龙涎香的厚重气息,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晚晚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冰凉的金砖上,把萧衍教她的那套说辞,颠三倒四,哭哭啼啼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蠢”和“胆小”,在这一刻,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很快,张嬷嬷也被带了上来。
她一看到苏晚晚,就什么都明白了,当场就疯了般喊起了冤枉。
但她的辩解,在苏晚晚那“天衣无缝”的证词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事情的走向,开始朝着丽妃最不想看到的方向,一路狂奔。
丽妃和三皇子很快也被叫到了御前。
丽妃哭得梨花带雨,发髻散乱,金钗歪斜,再也不见平日的雍容华贵,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凤凰,指天发誓,说自己绝没有做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三皇子也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们,浑浊的眼珠动了动,声音沙哑而冰冷:“朕再问你一遍,那个打碎你玉佩的小宫女,是怎么死的?”
三皇子身体一僵,脸色瞬间煞白。
“回……回父皇,她是……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
“混账!”皇帝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地砸了下去,“为了一个破玉佩,就敢活活打死一条人命!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朕!”砚台砸在三皇子脚边,墨汁四溅,染黑了他华贵的衣袍。
铁证如山,再加上旧账被翻出,丽妃和三皇子,彻底陷入了绝境。
最终,皇帝下旨。
张嬷嬷,意图使用巫蛊之术,加害皇嗣,大逆不道,杖毙。
三皇子萧景,骄纵妄为,草菅人命,德行有亏,禁足清和宫三月,闭门思过,抄写《孝经》百遍。
丽妃,教子无方,协理六宫之权,暂交由贤妃代管。
这个惩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没有直接废了三皇子,但收回丽妃的权力,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地敲打了这对母子,足以让他们元气大伤,短
时间内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苏晚晚被送回浣衣局的时候,腿还是软的,她瘫在自己那张硬邦邦的床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丽妃母子煞白的脸,和张嬷嬷被拖出去时那绝望的尖叫。她本该害怕的,可奇怪的是,在恐惧的深处,她竟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一丝扭曲的“爽”。
这种把曾经高高在上的敌人,狠狠踩在脚下的感觉,这种操纵别人生死的感觉,竟然……有点上头。
她一直想当咸鱼,是因为在前世她只是个无力反抗命运的社畜。可现在,当力量的滋味第一次被她品尝到,哪怕只是借来的,也像一种会上瘾的毒药。
她的咸鱼dNA,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异。
她正沉浸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一个尖细的嗓音,忽然在冷宫的方向响起,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圣旨到——!宫女苏晚晚,接旨!”
苏晚晚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和萧衍刚刚把丽妃拉下马,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是赏?还是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