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像瘟疫般蔓延开来。
李大芬下意识地将金毛 “将军” 紧紧搂在怀里,老人的广场舞扇子掉在地上,被混乱的脚步踩得变了形。
王翠花不知何时挤到了前排,碎花衬衫的袖口还沾着面粉,她的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
富贵还在宠物医院观察,刚逃过疫苗副作用的鬼门关。
“抓住他!他在造谣!” 孙二楞子的破锣嗓子再次响起,带着恶毒的兴奋,“他就是想破坏大赛!大家别信他!”
两个穿黑西装的保安立刻朝着李小明扑来,橡胶棍在雨幕中划出残影。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抓住李小明胳膊的瞬间,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晕突然以诸葛铁牛为中心扩散开来。
是“人间烟火” 领域。
金色的光芒像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间浇熄了蔓延的恐慌。
正在推搡的人群停下了动作,尖叫的孩子被父母抱在怀里,连孙二楞子煽动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李小明感觉一股温暖的能量顺着脚底涌上来,熨帖着他紧绷的神经,那些关于黑牢的噩梦碎片像被阳光晒化的雪,渐渐消失在意识深处。
【“人间烟火” 领域激活!群体恐慌情绪稳定中…… 和谐能量 + 100 点(当前 9000 点)!】
“他在撒谎!”
“线人” 突然挤到台前,举起手机屏幕对着人群,“大家看清楚!他刚才就在下面,想偷偷拧阀门断我们的水!被我拍下来了!他就是想制造混乱!”
手机屏幕上播放着李小明在管道井里握扳手的画面,角度刁钻得刚好能看见他发力的动作,却巧妙地避开了旁边的检测仪。
视频经过刻意剪辑,背景音里只有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没有黑衣人的脚步声,也没有催化剂滴落的轻响。
刚刚平息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怀疑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李小明身上。
他看到王翠花的眼神从震惊变成了犹豫,看到李大芬捡起扇子的手在微微颤抖,看到那些曾经对他报以微笑的社区居民,此刻脸上都写满了审视。
【检测到目标(李小明)遭遇信任危机,和谐能量 - 200 点(当前 8800 点)!】
李小明的胸口像被塞进了块烧红的烙铁。
他想解释,想把检测仪凑到每个人眼前,想告诉他们那些黑衣人就藏在舞台侧面,但喉咙却像被堵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疫苗接种台上说过的话:“阿姨您放心,这疫苗绝对安全。” 那些轻率的承诺此刻变成了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与诸葛铁牛相遇。大个子外卖员站在人群外围,蓝色马甲被雨水打得透湿,手里还攥着那个送外卖用的保温箱。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李小明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平静的鼓励,像在说 “没关系,说出来就好”。
李小明突然笑了。
那笑容苍白而疲惫,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释然。
他迎着所有怀疑的目光,扯掉了脖子上的探员徽章 。
那枚边角已经磨损的金属徽章,背面刻着的 “忠诚” 二字在雨水冲刷下格外清晰。
“他说的没错!”
李小明的声音带着破音,却清晰地传遍了广场每个角落,“我确实想过要断水!就在刚才!就在下面!”
人群瞬间陷入死寂。
连 “线人” 都愣住了,举着手机的手停在半空,仿佛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地 “认罪”。
“因为我他妈的怕了!” 李小明的嘶吼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我怕像上次疫苗事件一样,因为我的疏忽,我的自以为是,再害了谁!我怕看到你们…… 看到你们像看周小兵他妈那样,用那种…… 那种彻底失望的眼神看我!”
他猛地将徽章砸在湿漉漉的舞台上!
“铛啷!”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雨幕中回荡,像一颗心碎裂的声音。
【检测到目标(李小明)真诚表达,直面内心,和谐能量 + 300 点(当前 9100 点)!】
李小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雨水和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每张脸,从李大芬花白的羊毛卷,到王翠花沾着面粉的袖口,从张大爷推着的竹椅,到李建国油乎乎的围裙 —。
这些曾经被他视为 “保护对象” 的人们,此刻变成了他必须直面的镜子。
“我犯过很多错!”
他的声音哽咽着,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漏掉过关键证据,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我保护不了该保护的证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威胁!我自以为是的疫苗计划,差点害死了王阿姨的富贵!我他妈的不是个好探员!我辜负了这身衣服!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线人” 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慌乱。
他下意识地想按删除键,可已经晚了。
“滋滋 ——”
他的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屏幕画面瞬间切换。
原本播放的 “罪证” 视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清晰的通话录音,李小明那带着阴谋味道的声音和另一个明显经过处理、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属于孙二楞子的声音,无比清晰地通过舞台的音响传遍了整个广场:
“…… 只要拍到他拧阀门的画面,角度要刁钻,一定要显得他是在恶意破坏!…… 对,钱已经打到你境外账户了…… 放心,只要视频发出去,特调局就完了,社区舆论就彻底倒向我们这边…… 什么熵增教派?老子只认钱!司马玉老板说了,事成之后还有……”
真相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厚重的雨幕。
“抓住他!还有孙二楞子!” 王建军的怒吼像炸雷般响起。
早已埋伏在人群中的特调局队员突然冲出,像猎豹般扑向脸色惨白的 “线人” 和试图逃窜的孙二楞子。
李小明站在舞台中央,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
。他看着 “线人” 被按在泥水里,看着孙二楞子的金链子在挣扎中脱落,看着赵胜男带着队员冲向喷泉口 。
那里还残留着墨绿色的催化剂痕迹。
诸葛铁牛走上舞台,宽厚的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李小明转过头,看见大个子外卖员的眼睛里闪着光,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傻小子,” 诸葛铁牛的声音带着笑意,“早跟你说过,真诚比完美管用。”
李小明的眼眶突然一热,积压在心底的委屈、自责、恐惧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他想说话,却只发出了像旺财撒娇时的呜咽声。
雨还在下,但似乎没那么冷了。舞台背景板上,那个鲜红的 “85” 已经被替换成了特调局的标志,金色的光芒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暖。
李小明低头看着脚边那枚静静躺着的探员徽章,突然觉得,或许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错误的懦弱。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是去社区医院接那些可能接触了催化剂的居民。
李大芬和王翠花正指挥着大家远离喷泉,老人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有力。
李小明知道,这场危机还没结束,熵增教派的阴影依然笼罩着社区,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了。
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的正义,从来不是永远不犯错的神话,而是犯错后敢于承认、勇于弥补的勇气,就像这广场上永不停止的广场舞,哪怕有人踩错了节拍,只要愿意继续跳下去,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韵律。
他弯腰捡起那枚徽章,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却不再让他感到恐惧,反而像一种提醒 。
提醒他永远不要忘记今天的雨水,今天的泪水,以及那些在雨幕中,愿意相信一个 “失败者” 的、温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