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养心殿。
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却驱不散殿内沉凝的气氛。
皇帝萧衍看着李德全呈上的那包“罪证”以及那张边缘带着云纹暗记、散发冷梅香的油纸,面色阴沉如水。
“云纹香浸纸……长春宫……”他指尖敲着御案,声音听不出喜怒,“李德全,你怎么看?”
李德全躬身,小心翼翼道:“回陛下,老奴亲眼所见,云小姐镇定自若,言之有物。反倒是云夫人……惊慌失措,无言以辩。这纸……确非芷兰苑用度所能有。”
“柳氏!”皇帝冷哼一声,“愚蠢至极!竟用宫中之物行此构陷之事,是怕朕查不到她头上,还是觉得朕老糊涂了?!”
李德全屏息垂首,不敢接话。
“东宫毒源尚未查明,她倒急着跳出来嫁祸他人,是想混淆视听,还是做贼心虚?”皇帝眼中厉色一闪,“看来,云文渊这个家,是管得一塌糊涂!”
良久,皇帝深吸一口气,似是将怒意压下,沉声道:“传朕口谕:云夫人柳氏,心术不正,构陷嫡女,禁足于丞相府思过,无诏不得出!另,申饬云文渊治家不严,罚俸半年!”
“是。”李德全应下,心中明了,陛下此举,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禁足申饬,看似惩罚,却未动根本,显然是顾及了宫中的柳贵妃和太子颜面。东宫毒案,陛下似乎仍想控制在可控范围内,不愿彻底掀开。
口谕很快传到丞相府。
云文渊跪接圣谕,听到只是罚俸和禁足柳媚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叩谢皇恩。只要不罢官,不禁他的足,便还有转圜余地。
柳媚儿被正式禁足在主院偏房,除了送饭的婆子,任何人不得接近。她得知只是禁足,先是庆幸,随即又涌起无尽恐慌。陛下没有深究……是不是意味着姐姐在宫中暂时无事?可自己彻底失了权势,日后在这府中……
她不敢再想下去。
而这道旨意,也微妙地影响了朝堂风向。陛下虽申饬云文渊,却未剥夺其相权,太子党成员们观望着,暂时放缓了与云家的接触,态度暧昧。三皇子党则趁机暗中嘲讽,但见陛下未有进一步动作,也未敢大肆攻讦。
替嫁之事,仿佛被所有人刻意遗忘。皇帝不再提及,太子因毒案和流言焦头烂额,暂无心思想及婚嫁,皇后乐见其成,三皇子则忙于巩固此次打击太子党的成果。
云芷,意外地获得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
她并未因暂时的安全而懈怠。每日里,除了教导翠儿辨识药材、修习药理,便是翻阅那些从老夫人库房“拿”回的、属于生母苏清婉的旧物。
几本泛黄的医书,一些字迹娟秀的诗稿,还有一只小巧的鎏金首饰盒。
首饰盒里并无多少珍贵珠宝,只有一支素银簪子,一对珍珠耳坠,以及一枚触手温润、雕刻着古朴凤凰图案的玉佩。
云芷拿起那枚凰纹玉佩,指尖传来一丝极细微的温热感,与她神魂中那枚偶尔发烫的凰玉隐隐呼应。她心中一动,仔细端详,却发现这玉佩看似普通,雕工却极为精湛,凤凰形态栩栩如生,细节处甚至比宫中匠人的手艺更胜一筹。
“娘亲……”她低声喃喃,试图从这些遗物中感知那位早逝女子的气息,“您究竟是怎么去的?这玉佩,又有什么来历?”
她反复翻阅诗稿和医书,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诗稿多是些伤春悲秋、思念故乡的婉约诗词,而医书则多是常见药方,并无特别。
直到她翻开一本医书的最后一页,发现那里用极淡的墨迹,写了几行小字,似是随手记录:
“癸亥年冬,得‘赤焰苓’少许,性极热,疑可解寒毒,然药性猛烈,需慎用。”
“近日身乏体虚,恐旧疾复发,然柳氏所赠参汤,饮后反添心悸……”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
云芷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赤焰苓?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热性药材,通常只生长在极热之地,对驱除寒毒有奇效。而生母记录的身乏体虚、饮参汤后心悸……这与慢性中毒的症状极其相似!
柳氏所赠参汤……
一个清晰的线索浮出水面:生母苏清婉晚年身体虚弱,很可能中了慢性寒毒,而她曾试图寻找“赤焰苓”来解毒!同时,柳媚儿假借关怀之名,送的参汤很可能加剧了毒性!
这页记录,无疑印证了稳婆的证词,并将矛头直指柳媚儿!
虽然仍缺乏直接证据,但云芷心中,生母被害的真相已越来越清晰。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页纸收起,又将那枚凰纹玉佩贴身放好。这两样东西,或许日后都有大用。
“小姐,”翠儿端着一盏刚沏好的安神茶进来,低声道,“府外有消息传来,说……说战神王爷前日偶感风寒,告假未朝。”
云芷端茶的手微微一顿。
萧绝?风寒?他那般武功修为,等闲岂会感染风寒?莫非……是旧毒未清,又引发了什么症状?还是……他故意以此为由,在暗中进行什么计划?
自己传递出去的消息,他应该收到了吧?他会作何反应?
此刻的云芷尚不知,一场关于她“归属”的暗流,正在两位皇子之间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