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服用对症的解毒汤,云芷感到身体里那股缠磨人的阴寒滞涩之感已去了大半,虽离彻底痊愈尚需时日,但精神气力已非往日可比。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血色,眼眸也愈发清亮有神。
她站在院中,目光掠过那些已被采集过的草药角落,心中思忖。解毒只是第一步,在这深宅大院中,独自一人强远远不够,她需要帮手,需要眼睛和耳朵。
翠儿忠心有余,但胆识和应变能力尚且不足。需得尽快将她培养起来。
这日,翠儿正拿着扫帚,小心地清扫院中落叶,动作轻快,嘴里甚至还哼着不成调的多间小曲,显是心情极好。小姐身体好转,便是她最大的慰藉。
“翠儿。”云芷唤她。
“诶!小姐,有什么吩咐?”翠儿立刻放下扫帚,小跑过来,脸上带着毫无阴霾的笑容。
云芷看着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郑重:“这几日,府中送饭送水的仆妇,可有什幺异常?或听到什么闲话?”
翠儿脸上的笑容一僵,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好像……没什么异常?她们都是送了东西就走,不敢多话……哦,对了,昨天送晚膳的张婆子,好像多看了咱们院子两眼,眼神有点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
“如何怪法?”云芷追问。
“就是……好像有点好奇,又有点害怕似的。”翠儿努力描述着。
云芷点点头:“这便是了。她们惧我前几日的手段,不敢明着刁难,但心中好奇与猜疑更甚。柳媚儿那边,绝不会毫无动静,只怕暗地里的眼睛,盯得更紧了。”
翠儿闻言,脸上轻松的神色褪去,染上忧色:“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云芷淡淡道,“我们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但同时,要睁开眼,竖起耳,多看,多听,少说。”
她走到石凳旁坐下,示意翠儿也坐。“从今日起,你每日去取饭食,或是在院中做事时,都要留心观察。来看我们的都是哪些人?她们神色如何?可有什么小动作?彼此间可有什么眉眼交流?院外路过的人,可曾刻意放缓脚步?”
翠儿听得认真,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譬如,”云芷举例道,“今日来送饭的若是李婆子,她脚步是否匆忙?眼神可敢与你对视?食盒的重量与往日可有不同?若明日换成了赵婆子,又是何神态?这些细微之处,往往能窥见许多东西。”
“有时,并非要听到什么秘辛。或许只是两个婆子在远处廊下的几句闲谈,抱怨一下管家克扣月钱,或是哪房姨娘又得了赏赐,这些琐碎信息,拼凑起来,或许就能看出府中的人心动向,甚至……某些人的意图。”
翠儿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日常琐碎中,竟藏着这么多学问!她以往只顾着害怕和低头做事,从未想过要主动去观察、思考这些。
“小姐,奴婢……奴婢愚笨,怕学不会……”她有些忐忑。
“没人天生就会。”云芷语气放缓,“慢慢来,从留意最简单的人和事开始。有什么觉得奇怪的,或是拿不准的,随时来问我。”
她看着翠儿,眼神清亮而有力:“翠儿,我们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光靠我一人不够。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需要你尽快成长起来,能帮我,更能保护好你自己。软弱和祈求换不来平安,唯有自己立得住,别人才不敢轻易欺侮。”
这番话,如重锤敲在翠儿心口。她想起以往受过的欺辱,想起小姐醒来后的种种变化,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决心慢慢涌上心头。
是啊,她不能一直躲在小姐身后,拖小姐的后腿。她也要变强,要成为小姐的助力!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神变得坚定:“小姐,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好好学,多看多听,绝不再糊里糊涂!”
从这一刻起,翠儿看世界的角度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她不再只是低头做事,而是开始真正地“观察”起来。
送饭的婆子来了,她会留意对方今天的脸色是忐忑还是故作镇定;院外有脚步声路过,她会侧耳倾听是匆匆而过还是略有迟疑;甚至天空中飞过的鸟雀,她也会想,它们从哪个方向飞来。
云芷将翠儿的转变看在眼里,心中微慰。这丫头资质不差,只是需要点拨和历练。
主仆二人便在芷兰苑这方小天地里,一个潜心调理、暗中筹谋,一个开始学习观察、努力成长。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在的力量正在悄然积蓄。
然而,云芷深知,柳媚儿的耐心有限,暂时的平静之下,必然酝酿着更大的风波。她们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