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运动员村的灯火大多已经熄灭,白日的喧嚣与激战归于宁静。然而,在公共厨房区域,却有一盏灯还亮着,映照出一个巨大而专注的身影。
桦地崇弘站在料理台前,身上围着一条与他体型相比显得有些局促的围裙(似乎是美惠偷偷塞进他行李里的,印着可爱的小猫图案)。他面前摆放着各种食材和调料,正是他之前尝试复刻澳大利亚风味时使用的那些。他的小本子摊开在旁边,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拉明顿蛋糕和肉派的图案,以及各种修改笔记。
他正在进行新一轮的“复刻尝试”。美惠在视频里那句“很期待”,以及看到她为大家准备食物时那满足的笑容,都让他想要尽快将这份“跨越风味的思念”具象化地呈现给她。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烤箱低沉的轰鸣声,以及平底锅里油脂细微的滋滋声。桦地全神贯注,巨大的手掌此刻却异常稳定地握着打蛋器,搅拌着面糊,或者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烤肉的火候。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个身影伴随着压低音量的德语对话走了进来。
“tank,都怪你晚上训练加练,现在饿了吧?食堂都关门了。”
“Aber bertie,我真的很饿嘛,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走进来的,赫然是德国队的施奈德兄弟——贝尔蒂和坦库玛鲁!
兄弟俩显然也没想到这么晚厨房里还会有人,而且是一个如此高大的、围着可爱围裙的……日本队选手?
四目相对(或者说六目相对,因为桦地也看了过来),空气瞬间凝固了片刻。
坦库玛鲁·施奈德,那个阳光健气的金发少年,鼻子用力吸了吸,目光瞬间被料理台上刚刚出炉、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一盘“改良版澳式低脂烤肉”所吸引。那混合着轻微烟熏甜香和肉汁的气息,对于饥肠辘辘的他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哇!好香!”坦库玛鲁眼睛发亮,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凑过去。
“tank!”贝尔蒂立刻低声喝止,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桦地,以及他面前那些看起来……卖相居然还算不错的食物。他认出了桦地,是日本队那个沉默寡言、力量惊人的大个子,迹部景吾的跟班。他怎么会在这里……做饭?
桦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德国兄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打蛋器,巨大的身躯微微侧了侧,似乎是在下意识地护住他的“作品”。
语言不通,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坦库玛鲁看着那盘烤肉,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但似乎没有敌意的桦地,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用蹩脚的英语夹杂着德语单词,努力表达:“那个……Food? Eat? Good?(食物?吃?好?)”
贝尔蒂皱紧了眉头,他习惯性地开始分析:日本选手深夜独自在厨房制作不符合他们日常饮食结构的澳式风味食物?是个人兴趣?还是某种……特别的战术准备?他试图从桦地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但那张脸如同坚硬的岩石,没有任何信息泄露。
就在这时,桦地的目光落在了坦库玛鲁那充满渴望、如同大型金毛犬般的眼神上,又瞥了一眼贝尔蒂那充满算计和警惕的表情。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件让贝尔蒂有些意外的事情。
他拿起一个干净的盘子,用夹子从那盘烤肉里夹了几块最大的、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又拿了两块他刚刚试验成功的、缩小版的“健康肉派”,默默地递了过去,推向兄弟俩的方向。
他的动作没有犹豫,眼神依旧纯粹,仿佛只是单纯地分享食物。
“诶?给……给我们的吗?”坦库玛鲁惊喜地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贝尔蒂也愣住了,他的数据分析里,可没有“对手深夜慷慨分享食物”这一项。
桦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看他们,转身继续去照看他的拉明顿蛋糕胚,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坦库玛鲁欢呼一声,也顾不上哥哥的阻止了,拿起一块烤肉就塞进了嘴里。
“唔!bertie!太好吃了!”他含糊不清地赞叹着,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和食堂的味道不一样!更香!而且不腻!”
贝尔蒂将信将疑地拿起一小块肉派,谨慎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内部是调味恰到好处、汁水丰富的肉馅,确实……非常美味,而且能感觉到在油脂和盐分上做了克制,符合运动员的需求。
他看着那个背对着他们、继续忙碌的巨大身影,眼神中的警惕稍稍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这个沉默的日本巨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拥有那样恐怖的力量,却会在深夜独自研究料理,甚至愿意分享给作为对手的他们?
坦库玛鲁很快就把桦地给的食物消灭干净,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谢谢你!日本队的大个子!你是个好人!”
他还朝着桦地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
贝尔蒂推了推眼镜,用他冷静的声音对桦地说了一句德语:“danke.(谢谢。)” 他知道对方可能听不懂,但这是一种礼节。
桦地似乎听到了,他庞大的身躯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兄弟俩没有多做停留,带着填饱的肚子和一丝奇异的感受离开了厨房。
厨房里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烤箱的嗡嗡声。桦地将烤好的蛋糕胚取出,仔细检查着成色。对他而言,刚才的相遇只是一个小插曲。分享食物,是美惠教会他的、表达善意的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无关对手与否。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次短暂的、跨越了语言和阵营的深夜厨房相遇,以及那几块意外的烤肉和肉派,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施奈德兄弟,尤其是哥哥贝尔蒂那充满计算的心中。
当未来日本队与德国队再次相遇,当贝尔蒂在制定针对桦地的战术时,这个沉默分享食物的身影,是否会让他那绝对理性的数据世界里,产生一丝微不足道、却可能影响深远的变量呢?
桦地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成功的蛋糕胚,心里想着的,是远在东京的美惠收到这些“复刻品”时,可能会露出的笑容。那才是他所有努力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