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无形“春之音乐会”的余韵,如同最细腻的花粉,依旧悄然漂浮在伊甸镇的空气里。而对于心灵最为纯净、感知天线尚未被世俗完全干扰的孩子们来说,这种余韵尤为明显,并悄然指向了同一个源头——那个总在福伯花圃最灿烂处,或图书馆窗外大树枝叶间,偶尔一闪而过的、温暖而好奇的光晕。
小虎不再是唯一知晓秘密的人。
起初,只是模糊的感觉。孩子们在玩耍时,会偶尔觉得身边多了一个看不见的、带着花香和微风气息的“朋友”。秋千会自己轻轻晃动,仿佛有人刚刚离开;沙坑里最漂亮的贝壳会出现在他们手边;捉迷藏时,最难找的角落总会吹来一阵引导般的微风。
直到有一天,放学后的小群体在镇外的小树林边缘探险。年纪最小、扎着羊角辫的丫丫不小心被藤蔓绊倒,膝盖擦破了一点皮,眼泪汪汪地坐在地上。就在其他孩子围过来,有些无措时,一株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蒲公英缓缓从草丛中飘起,精准地落在丫丫受伤的膝盖上,光晕如同最轻柔的抚摸掠过伤口,那火辣辣的疼痛感竟瞬间减轻了大半。
孩子们目瞪口呆。
紧接着,他们看见了一个模糊的、由星光与花瓣构成的娇小身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若隐若现,带着一丝好奇和怯生生。
“是……是精灵!”小虎第一个喊出来,带着一种“看吧我早就知道”的骄傲,但随即压低了声音,生怕吓跑了对方。
没有尖叫,没有恐惧。孩子们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比发现宝藏还要明亮的光彩。他们天生就相信奇迹,渴望幻想,而眼前的一切,正是他们梦中故事的真实映照。
自那天起,樱拥有了几个“秘密的伙伴”。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说却默契无比的约定。在大人看不见的角落——废弃风车磨坊的背后、小溪转弯处的浅滩、或者图书馆后面那片安静的小草坪——他们会进行“秘密集会”。
孩子们会带来自己最珍视的“宝贝”:一块光滑如鹅卵的彩色玻璃,一枚形状奇特的鸟羽,一张画着歪扭太阳的涂鸦,或者是从家里偷偷带出来的一块水果糖、一小块娜娜巫点心铺的饼干。
他们会把这些“贡品”放在一个树洞旁,或者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然后退开几步,充满期待地等待着。
樱会悄然现身,虽然依旧保持着半透明的虚影状态,但比在成年人面前要清晰得多。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礼物”,光构成的小手轻轻触摸。她能感受到玻璃上残留的阳光温度,鸟羽中承载的自由向往,涂鸦里纯粹的快乐,以及糖果和饼干中蕴含的、独属于孩童的、毫无杂质的甜美能量。
这些纯粹的情感能量,对她而言是无比可口的美食,远比被动吸收空气中逸散的情绪要来得直接和温暖。
她会吸收掉能量,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回赠。有时,她会让树洞周围瞬间开满星星点点的野花;有时,她会引导几只罕见的、翅膀闪烁着磷光的蝴蝶在孩子们身边翩翩起舞;有时,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他们中间,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讲述学校的趣事、家里的烦恼、以及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
她能听懂小鸟的抱怨,知道哪棵树的树汁最甜,能预测什么时候会下一场短暂的太阳雨。在孩子们眼中,她无所不能,是他们共享的、活生生的童话。
苏晓和娜娜巫很快便知晓了这一切。
娜娜巫在清点烤盘时,发现每天总会“恰好”多出一两块造型不那么完美、但用料十足的小饼干,她会心一笑,将它们单独放在一边。苏晓则在一次散步时,远远看到了那群孩子围坐在草地上,中间是那个模糊而温暖的光影,孩子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不掺杂质的快乐。
他们没有现身,也没有干涉。
“这样很好。”娜娜巫挽着苏晓的手臂,轻声说,“纯粹的友谊,对她而言是最好的滋养,也能教会她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
苏晓微微颔首。他能看到,在与孩子们的互动中,樱的能量波动变得更加稳定而富有弹性,那份因力量增长而偶尔流露的、属于“非人”的疏离感,也在孩子们纯粹的笑声中被悄然融化。她正在学习“同龄人”的社交,尽管她的“同龄人”在生命形态上与她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默许,一种守护下的自由成长。
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秘密集会在各家大人呼唤吃饭的声音中结束。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向那个隐入暮色光晕中的朋友挥手告别,约定明天再见。
樱飞回自家庭院,身上还带着孩子们分享的快乐能量,像披着一身温暖的霞光。她飞到正在廊下喝茶的苏晓和娜娜巫身边,光芒雀跃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安静地落在娜娜巫的膝盖上,像一只归巢的倦鸟,满足而安宁。
庭院里,樱花静静飘落。镇上的灯火次第亮起,炊烟袅袅,其中夹杂着孩子们被唤回家吃饭的吵闹声,充满了人间烟火的踏实与温暖。在这片温暖之中,守护着一个关于精灵与孩子们的、纯真而闪亮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