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通道窄得像被挤压过的罐头，凌曜头盔上的探照灯在前方扫出一道摇曳的光柱，光柱里浮动的灰尘都带着冰冷的质感。他指尖贴在管壁上，能摸到经年累月的锈迹，寒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空气循环系统停摆太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通讯频道里的电流杂音“滋滋”响着，像有虫子在耳边爬。
“距离核心动力室……还有最后五十米。”凌曜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尾音沾着点掩饰不住的疲惫。他低头盯着便携终端，屏幕上飞船结构图的边缘还在闪烁，那是从“领航员”残存数据库里硬生生剥离出的碎片。“前面主通道被坍落的舱壁堵死了，结构扫描显示右侧有条维修管道，能绕过去。”
叶燃“嗯”了一声，活动了下左臂的动力甲，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在通道里回荡。肩甲上的红色故障灯每闪一下，就把他甲胄缝隙里的淡紫色血渍映得更清晰——那是之前和潜猎者首领缠斗时溅上的。他把高周波切割器往身前递了递，嗡鸣的刀身震得掌心发麻，视线却没离开过前方的黑暗：“维修管道？听着就像给那些‘居民’准备的自助餐通道。没别的路了？”
凌曜的指尖在终端上顿了顿，眉头又拧紧几分。“主通道的金属应力已经到临界点，强行炸开可能引发连锁坍塌。”他抬眼，探照灯的光刚好扫过叶燃的面罩，能看到里面那双始终警惕的眼睛，“而且‘领航员’的日志碎片里提过，这条管道有个直接通动力室外侧的检修口，能避开正门可能聚集的东西。”
“行，信你一回。”叶燃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向凌曜指的墙面。那扇圆形气密门早和管壁锈成了一体，只有边缘隐约能看出密封胶的痕迹。他把切割器功率调到最大，按下开关的瞬间，灼热的橙红色火花“噼啪”溅出，落在动力甲上弹开，留下一个个细小的焦痕。金属融化的“滋滋”声在死寂里格外刺耳，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被惊动了。
十分钟后，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划破通道。气密门被割开个仅容一人匍匐的缺口，一股混杂着机油和甜腥腐败的气味涌出来，呛得凌曜忍不住偏了偏头。管道里黑得像泼了墨，直径刚够一人勉强爬行，内壁上挂着的粗线缆垂下来，冷凝水珠顺着线缆往下滴，“嘀嗒”声在管道里被放大，听得人心头发紧。
“我先进去。”叶燃没多犹豫，把切割器背到身后，反手抽出腰间的紧凑型脉冲手枪。他回头扫了眼凌曜的头盔探照灯，确认光线稳定，才弯腰往缺口里钻，“你紧跟着我，注意那些线缆，有些可能还带电。”
凌曜点了点头，迅速关闭了除生命监测和地形扫描外的所有传感器——能源不能再浪费了。他看着叶燃的动力甲消失在管道口，才跟着钻进去。狭窄的空间逼得人不得不弓着背，膝盖蹭过管壁的锈迹，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沙沙”的摩擦声，在管道里来回回荡，像在给暗处的什么东西报信。
爬行到管道中段时，前面的叶燃突然停了下来。
“嘘……”极轻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绷。
凌曜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从叶燃动力甲的缝隙里往前看，瞳孔猛地一缩——前面不是黑暗，而是一片诡异的微光。那光不像灯光那样稳定，而是像呼吸般明灭，淡绿色的荧光裹着管道壁，织成一张蛛网似的生物组织，一些半透明的卵囊挂在组织上，随着微光轻轻搏动，像一颗颗正在孵化的心脏。
“是它们的巢穴……”凌曜的声音压得极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刚才的爬行声说不定早被察觉，现在一动，只会引来更多。
叶燃的后背绷得像块铁板。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扣紧了脉冲手枪，极其缓慢地往下贴，试图从生物组织下方的缝隙里挤过去。动力甲的肩甲擦过那些黏腻的组织，传来“咕叽”的恶心声响，荧光在他甲胄上留了层淡绿色的痕迹。
就在他大半个身体快钻过去时，肩甲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是个指甲盖大小的卵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上来，此刻正因为动力甲的余温，“啵”的一声轻响，像熟透的浆果般破裂开来。
一只拳头大小的生物猛地弹了出来——多足带刺，黑红色的壳上泛着油光，像只被放大的毒蜘蛛，尖啸着直扑叶燃的面罩！
几乎同时，整片巢穴的荧光骤然变亮，刺眼的绿光瞬间灌满了狭窄的管道！
“操！”叶燃的反应快得惊人，头猛地往侧偏，那生物擦着他的头盔飞了过去，撞在管壁上发出“啪”的一声。他反手扣动扳机，脉冲能量“嗡”地炸开，狭窄空间里的能量反弹回来，凌曜的面罩瞬间蒙上一层白雾。等雾散去时，那只生物已经成了一滩黏腻的绿汁，顺着管壁往下淌。
但枪声和能量波动像捅了马蜂窝。
整片生物组织突然“活”了过来，无数卵囊同时破裂，尖啸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多足生物从巢穴里钻出来，像潮水般往两人这边涌，绿色的荧光在它们壳上流动，看着像一片蠕动的毒海。
“冲过去！快！”叶燃大吼着，脉冲手枪连续开火，灼热的能量束在前方炸开一个个缺口。他腾出一只手，从身后拽住凌曜的背包带，用力往前推，“别停！跟着我！”
凌曜被推得一个踉跄，膝盖磕在管壁上生疼，却不敢放慢速度。黏腻的生物组织糊在他的头盔上，挡住了大半视线，只能跟着叶燃的动力甲往前爬。身后的尖啸声越来越近，有几只生物扑到了他的背包上，爪子刮擦着布料，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突然透出一丝光亮。叶燃猛地发力，带着凌曜一起冲出管道，重重摔在一条相对宽敞的走廊里。两人翻滚了两圈才停下，叶燃瞬间翻身坐起，对着管道口把脉冲枪的能量打空，随即摸出一颗高热手雷，扯掉保险栓扔了进去！
“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走廊都在颤，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焦糊的有机物碎片喷涌而出，管道口的金属瞬间被烧得通红。那些尖啸声在爆炸里戛然而止，只剩下余波在走廊里回荡。
暂时安全了。
叶燃靠在墙上，动力甲上沾满了绿色黏液，胸口剧烈起伏。凌曜撑着地面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碎片，检查了一遍终端和设备——除了头盔有点刮痕，没什么大碍。
“我们到了。”凌曜的声音刚平复下来，抬手指向走廊尽头。那里立着一扇巨大的复合金属闸门，门上印着醒目的核辐射标志，闸门上方的指示灯虽然暗淡，却能看清“核心动力室”五个字。
希望就在眼前。叶燃抹了把面罩上的黏液，和凌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迈开脚步。
可刚走了两步，凌曜突然僵住了。
他的便携终端不知何时自己亮了起来，屏幕上先是疯狂滚动的乱码，像被什么东西强行入侵，接着乱码骤然停止，一行清晰的白色文字跳了出来——不是系统字体，笔画带着种诡异的扭曲感，像用指甲在屏幕上刻出来的：
不要进去。它在里面。
凌曜的指尖刚触到终端屏幕，走廊尽头的动力室闸门突然“嗡”地一声轻响。原本暗淡的红色扫描激光线，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像一只缓缓睁开的冰冷眼眸，精准地越过走廊，落在了叶燃的胸口正中央，一动不动。
那道红光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声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