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闷响，并非来自崩坏兽的咆哮，而是凯文沉重的手掌按在金属墙壁上发出的钝响。
办公室的合金大门感应到首席的生物信息，如同被抽走力气般缓缓滑开，缝隙中泄出的冷光勾勒出他踉跄的身影。
凯文扶着墙沿……
他仰头长叹，胸腔里翻涌着数小时唇枪舌战留下的疲惫，连呼吸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联合政府那些政客的嘴脸还在眼前晃，打着“人类大义”的旗号，算盘却噼啪响得能震碎冰层。
悬浮在天花板角落的无人机骤然亮起蓝绿色感应灯，三道扫描光束掠过凯文的瞳孔，原本沉在黑暗里的办公室瞬间被暖白光填满。
光滑的合金地面映出他狼狈的模样：额前碎发黏在汗湿的皮肤上，平日里挺拔如松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唯有那双冰蓝色眼眸还残留着几分锋芒，却也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意。
“总算能喘口气了。”凯文扯了扯领口，作战服的卡扣硌得锁骨生疼。
他满脑子都是办公桌后的人体工学椅，只想把自己摔进去，让神经松弛得像泡在温水里——和秦风一起跟联合政府的官员们周旋了整整四个小时……
那些人要么拿“人类存续”压人，要么用经费威胁，翻来覆去就想把西伯利亚的管理权拆成碎片，揣进自己兜里。
可当他抬眼看向办公桌时，脚步猛地顿住，刚松下去的肩膀瞬间绷紧。
办公椅转了半圈，粉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椅背上，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动。爱莉希雅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凯文桌上的金属钢笔，笔帽上的“逐火之蛾”徽章被她转得泛起冷光。
她穿着制服，裙摆上绣着细碎的水晶纹路，明明是优雅的姿态，落在凯文眼里却像极了等待猎物的猎手。
“嘿……爱莉希雅。”凯文的声音有些僵硬，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这位“逐火之蛾的珍宝”——尤其是在他刚被政客气到头疼，连伪装的冷静都快绷不住的时候。
爱莉希雅抬起头，嘴角勾起熟悉的微笑，眼尾的淡粉色眼影让她的眼神添了几分娇俏：“怎么样~? 联合政府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吗~”
她的声音像浸了蜜，可凯文却莫名觉得后背发寒。
以往觉得和善得能融化冰雪的笑容，此刻在他眼里竟透着几分“核”善——那是一种知道了太多秘密，还偏要攥着不放的狡黠。
“解决？”凯文嗤笑一声，走到办公桌旁的待客沙发坐下，却刻意和爱莉希雅保持着半米距离，“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和那些政客打招呼了！”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他们就是想让咱们把所有的活都干了！好处他们拿走，最后还得让全人类歌颂他们的丰功伟绩！”
当初签协议时说得多好听——逐火之蛾与逆熵共同接管西伯利亚的防御，负责崩坏兽清剿、防线建设，联合政府每年承担三百二十亿的经费，还承诺不干涉属地管理。
可合同刚生效一个月，那些人就拿着一沓补充条例找上门，威逼利诱着要逐火之蛾签下《西伯利亚企业管辖法案》。
爱莉希雅停下转笔的动作，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用人话来讲，”凯文咬牙，声音冷了几分，“就是联合政府的企业能在西伯利亚为所欲为——哪怕是非法开采矿，哪怕是偷偷研究崩坏兽残骸，咱们都管不了，只能等着联合政府‘裁决’。”
他顿了顿，想起条例里更过分的条款，眉头皱得更紧，“还有更离谱的：不能在西伯利亚和各国的交界处驻军，所有防御设施都得往后挪一百公里，远离乌拉尔山脉；开采的矿业资源、研究出的崩坏兽生物素材，必须先让联合政府审查，连交易对象都得他们批准；甚至他们还能不打招呼就进咱们的属地，美其名曰‘联合巡查’。”
凯文的声音当场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可以……那你们自己玩吧……”
这话一出，当时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那些政客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敢接话——谁都清楚，西伯利亚的崩坏兽密度是全球最高的，光是守住一条防线，每天就得付出一个师的减员代价。
真让他们自己接管，先不说军队能不能扛住，光是军费就能拖垮半个政府，更别提从崩坏兽身上捞好处了。
想到这里，凯文又叹了口气，身体往沙发里陷了陷，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爱莉希雅。
他太了解这位粉色长发的少女了，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办公室，尤其是在这种他心神俱疲的时候。
果然，爱莉希雅缓缓站起身，走到沙发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依旧带着那抹让凯文心慌的微笑：“凯文~? 你答应人家的事呢∽ 不会忘了吧~”
凯文的心脏猛地一沉，冷汗瞬间从后颈冒了出来，连带着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他强装镇定，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怎……怎么会呢……不过这种事情，总得等到西伯利亚的防御稳定下来，大事情结束之后吧？”
“可是~? 人家恐怕等不了这么久哦~?”爱莉希雅蹲下身，手肘撑在膝盖上，凑近凯文，粉色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再说了……你都可以和伊甸那样……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伊甸”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凯文的耳朵，让他瞬间想起了那段让他悔得肠子都青的过往——两个月前，在爱莉希雅用崩坏能创造的空间里，他被逼到崩溃，竟在这位少女的怀里哭了出来。
他把两年来的委屈、压力、甚至是对战友牺牲的愧疚，都化作泪水发泄了出来，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等他终于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眼角还挂着泪珠，额前的短发因为过量的崩坏能变成了及腰的长发，配上他本就偏中性的面庞，竟透着几分脆弱的美感。
可这份美感没持续多久——爱莉希雅突然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银色的相机，快门声“咔嚓”响的时候，凯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看到相机屏幕里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才知道自己掉进了这位“珍宝”的陷阱里。
更糟的是，爱莉希雅还翻出了更早之前的“黑料”……
现在，这些照片和那段哭泣的视频，都成了她手里的把柄。
当时爱莉希雅给了他两条路：要么把视频和照片发到逐火之蛾所有成员的终端上，让他彻底社会性死亡；要么就答应她一个条件。
凯文几乎没犹豫就选了第二条——他是逐火之蛾的首席，是人类文明的最高战力，要是让所有人看到自己哭鼻子、穿女装的样子，他以后还怎么指挥？恐怕连走路都得被人指指点点，与其那样，不如答应爱莉希雅的条件。
可他没想到，爱莉希雅的条件会这么“过分”——“就像之前在巴比伦市，你陪伊甸那样，再‘女化’一次，穿小裙子给我一个人看哦~?”
巴比伦市那次是为了执行任务，而且伊甸只是帮他整理了裙摆，可爱莉希雅眼里的期待，明显不止“看看”那么简单。一想到自己要穿上缀着蕾丝的小裙子，还要被这位少女上下其手，凯文就觉得头皮发麻，比跟十级崩坏兽战斗还难受。
“我……我最近真的很忙，”凯文开始搜肠刮肚地找借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腕上的终端突然发出了急促的“滴滴”声，蓝色的信息窗口瞬间弹了出来。
凯文几乎是立刻就挺直了腰板，眼睛亮了起来——他从未觉得终端的提示音这么动听，哪怕现在告诉他律者降临，他都觉得比面对爱莉希雅要轻松。
信息是安保发来的，文字还带着几分慌乱：“首席！之前关押的那位好像又跑了！而且梅比乌斯博士的实验室刚刚传出了爆炸声……”
凯文“唰”地一下站起身，刚才的疲惫、慌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连眼神都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他看向爱莉希雅，后者正噘着嘴，眼里满是委屈，像只没吃到糖的小猫。
“抱歉，爱莉希雅，”凯文的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严肃，甚至还掺了点“义愤填膺”，“这种事情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基地成员的安全，我必须亲自处理！”
话音刚落，他不等爱莉希雅回应，紫色的空间涟漪在他脚下展开，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办公室里……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爱莉希雅一个人。
她看着凯文消失的方向，无奈地笑了笑，指尖轻轻划过凯文刚才坐过的沙发，语气带着几分娇嗔：“真是的……又让他跑了~? 不过没关系，有的是时间呀~?”
………………
审讯室的合金门缓缓滑开时，带着一股冷硬的金属气息。
淡黄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中央的格栅灯里洒下，在地面映出圆形的光斑，恰好落在审讯桌一侧的少女身上。
维尔薇垂着脑袋，黄棕色的卷发垂落在肩头，发梢还沾着几缕灰尘——这是她第十六次越狱失败的“勋章”。
她身上穿着逐火之蛾特制的限制套装，深灰色的布料上织着细密的能量纹路，手腕和脚踝处的金属环紧紧扣着，每动一下都会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可即便被这样束缚着，她的眼神依旧不安分，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时不时抬眼瞟向桌子对面的白发男子，眼底藏着几分不服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凯文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穿着常服，深黑色的衬衫领口系得整齐，露出光洁的额头。
冰蓝色的眼眸落在维尔薇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里满是无奈——这已经是这个月内，维尔薇第十六次从牢房里逃出来了。
前几次越狱，负责追捕的队员还能勉强跟上她的脚步，可到了后来，整个逐火之蛾基地里，能把她抓回来的，就只剩下凯文和爱莉希雅。
尤其是上次，维尔薇竟然偷偷潜入了量子传送舱，眼看着就要钻进传送隧道逃出生天，结果凯文硬生生把她从“时空缝隙”里拎了出来。
“你上次闯进量子传送室的时候，就没觉得自己太冒险了？”
凯文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那隧道要是不稳定，你现在早就成碎片了。”
维尔薇撇了撇嘴，抬起头直视着他，黄棕色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冒险才有乐趣啊！总比被关在那个连窗户都没有的牢房里强。再说了，你们那个传送隧道的安全系数太低了，我要是真想逃，早就成功了，哪会被你抓回来？”
凯文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他当然知道维尔薇的本事——这个十九岁的少女，从穆大陆哥伦比亚地区来，没接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却能伪装成机械动力学学生，跟着导师三个月就学完了别人三年才能掌握的课程。
后来更是在黄昏街开了“螺旋工坊”，造出的机械装置连逐火之蛾的工程师都要叹服。
可最让凯文在意的，是关于维尔薇的记载——神之键、跨星际方舟、月光王座……在崩三世界几乎所有顶尖的机械造物，都出自她的手。
如果说梅比乌斯是生物领域的巅峰，那维尔薇就是机械动力学和能源材料学的霸主。
这样的人才，要是能留在逐火之蛾，对防御崩坏、甚至人类存续，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穆大陆哥伦比亚地区出身，无高等教育背景，伪装学生潜入机械实验室三个月掌握核心知识，黄昏街‘螺旋工坊’主人，重度精神分裂……”
凯文拿起桌上的虚拟平板，指尖划过屏幕，报出维尔薇的信息时，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所以，现在和我说话的，是哪一个？「指挥家」还是「魔术师」”
维尔薇听到“精神分裂”四个字时，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靠在椅背上，尽管被限制套装束缚着，依旧摆出一副放松的姿态：“你们收集信息的能力倒是比联合政府那些家伙强多了，勉强给个七分吧。”她顿了顿，歪着脑袋看向凯文……
“不过，你还没说呢，你到底是谁？逐火之蛾的负责人？”
凯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平板转向维尔薇，屏幕上瞬间跳出一连串的数据——损坏的仓库、被破坏的实验室、报废的防爆门……每一项后面都跟着刺眼的红色数字。
“你知不知道，你这十六次越狱，给逐火之蛾造成了多少损失？”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点了点屏幕，“四个大型仓库群，三个中等规模研究室，十二个监狱单元格，两个标准化军营，一个资料室，六个生物技术素材仓库，三十二条走廊的监控设备，七扇防爆门，六扇合金液压门……还有梅比乌斯的实验室，上次你把她的培养舱撞坏了，她到现在还在找你算账。”
维尔薇听到“梅比乌斯”三个字时，肩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装镇定地哼了一声：“那些都是小问题嘛！仓库里的物资又没少，实验室的设备修修就能用，至于那个绿色头发的……谁让她的实验室挡了我的路。”
她掰着手指，语气轻描淡写，“哦对了，那些小房间里的花花草草我没记清楚，估计‘专家’也不会在意这些。”
“‘专家’不在意，我在意。”凯文的脸色沉了下来，像锅底一样黑，“这些损失加起来，足够重，建半个防御基地了。所以，你想好怎么赔了吗，维尔薇？”
维尔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没想到凯文会突然提“赔偿”。
她下意识地抠了抠限制套装的布料，眼神有些闪躲：“这个……实在不行，我打工抵债可以吗？而且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我不就是偷看了一点「崩坏」的情报吗，至于把我关这么久？”
听到“打工抵债”四个字，凯文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精光——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之前的审讯、指责，其实都是为了让维尔薇主动松口。他立刻抬手，虚拟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一份泛着蓝光的合同缓缓浮现。
“之前的损失，逐火之蛾可以既往不咎。”
凯文的语气瞬间缓和下来，甚至带着几分期待，“但是从今天起，你就是逐火之蛾的人了。月薪三十万，包吃包住，五险一金全缴，我还会给你提供最优质的科研环境——单独的实验室，最新的设备，想要什么材料，只要基地里有，都能给你调过来。”
维尔薇愣住了，她没想到凯文的态度会转变这么快，像翻书一样。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合同上的条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凯文还在继续说，语气里的诚意越来越足：“另外，我还会附赠你一座面积接近二十平方公里的岛屿，你可以在上面建自己的工坊。而且，你之前的‘螺旋工坊’，可以保留下来，作为你在逐火之蛾的部门代号。”
“我……”维尔薇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原本以为凯文会逼她赔偿，甚至加重对她的关押，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抛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她下意识地想拒绝，毕竟她习惯了自由，不想被组织束缚。
“虽然你的条件很诱人，但是我拒绝！”维尔薇皱着眉头，语气坚定。可话刚说完，她的眼神突然变了——原本倔强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紧接着又切换成了冷静的神色，像是有人在瞬间“顶号”接管了她的身体。
几秒钟后，维尔薇深吸一口气，身体坐直了几分，眼神里满是果断：“我签！”
她的声音比刚才沉稳了不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逐火之蛾的人了，——不过，我有个条件，我不喜欢加班。”
她说完，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哦对了，现在和你说话的，是‘指挥家’维尔薇。‘魔术师’刚才闹脾气，让你见笑了。”
凯文看着眼前的“指挥家”，嘴角终于勾起一抹难得的笑容。
他抬手在虚拟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合同推向维尔薇：“没问题，只要你能按时完成任务，不加班也可以。”
维尔薇伸出手，手腕上的金属环感应到她的动作，暂时解除了限制。她指尖在合同上划过，签下“维尔薇”三个字，字迹工整，带着几分凌厉的笔锋。
签完字的瞬间，虚拟合同化作一道蓝光，一半钻进凯文的终端，一半融入维尔薇的限制套装——从这一刻起，她正式成为了逐火之蛾的一员。
“那么，我的实验室什么时候能安排好？”维尔薇靠在椅背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我还有几个机械设计方案，想早点开始实验。”
“明天就能用。”凯文收起平板，站起身，“我会让后勤部的人把设备送到实验室，你想要的材料清单，现在就可以发给我。”
维尔薇眼睛一亮，立刻拿出藏在袖口的微型终端——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东西带进审讯室的。
她飞快地在屏幕上敲着，嘴里还念叨着：“我需要高强度合金板、崩坏能转化装置、量子计算机……对了，还要一批最细的导线，越细越好。”
凯文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转身走向门口，拉开合金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维尔薇：“别想着再越狱了，你的实验室里有你想要的一切，比牢房有意思多了。”
维尔薇头也不抬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现在谁还想越狱啊，有这么好的条件，傻子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