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计无双看着他,语气深沉,“到底是为什么?”
白宸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没有为什么,”他摆了摆手,走到凉亭中坐下,道,“就是想了。”
或许是…他有些像谢言之吧。
一样的精于算计,一样的姿态从容,无论遇到什么都永远噙着笑意,神色淡然。
所以,那一瞬间,就是想了。
想就做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白宸问。
计无双微微扬唇,恢复了平淡从容的笑意,轻声提醒他,“被发现了身份的暗探,只有死路一条。”
白宸看了他一眼,“你明知我成为少殿主后,定会拔除暗探,为何不撤?”
“我欠你一条命。”计无双眼眸微垂,淡淡地笑道。
“呵。”白宸嗤笑一声,默默地看着远处。
雪莲大殿的飞檐翘角隐约可见,与凉亭的景致交相辉映,透出一丝超然物外的宁静。
“跟着我吧。”
白宸右手中指处的白玉戒指光芒微闪,一枚纯白玉片被他随手扔向计无双的方向。
“好。”计无双笑笑,伸手接过玉片,轻轻地摩挲了片刻雕刻在上面的白虎纹路。
和白宸的曼珠沙华不同,他的紧急召集令,也是如同这般的白虎样式刺青。
他没有客气,直接将之收入灵戒中。
白宸回头看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很意外?”计无双见状,轻笑,“你认为我不会如此轻易地跟从一个后辈。”
白宸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在琉璃殿暗中传递情报的这几年,我查到了当年重金收买我父母人头的幕后真凶。”计无双语气悠悠,“计家虽为凡人世家,却是数代皇商,历来皆有与天辰帝国的商贸往来,通过天辰帝国报酬的灵核,也获得了与灵者交易的资格。逐渐有不少灵者愿意为了灵核替计家出手,再有帝国相助,虽家财万贯,却基本不必担心会被强者洗劫。
“计家很有头脑,也着实心狠,每代只留一个最有经商天赋的家主传宗接代,维持与天辰帝国的贸易往来,其余小辈皆送往隐月参加隐月最残酷的入门考核。世代如此,直到近些年才出了我这么一个通过隐月考核,从而有幸走向修炼之途的灵者……其余人,皆永远地留在了考核中。
“如此一来,每任家主就注定后院妻妾成群,且相互之间竞争十分激烈。”说到这里,计无双忍不住笑了一声,“计家多年来,为了在出现第一位灵者之后,能够一跃成为二流以上的势力,暗中留藏着惊人的积蓄。直到一位姨娘因为自己的独子被送去隐月考核,从此没有讯息后,便变得神志不清。可谁都没想到,那位姨娘一直装疯卖傻,骗过了所有人,偷偷顺走了计家所有灵核,并交给了末刃,要求鬼刀出手为她复仇,暗杀计家的家主和家主夫人。
“但她没想到,鬼刀的行事风格,是灭族。”他笑了笑,“所以最后,她也没能幸免,死在了你的刀下。”
白宸默然。
作为任务执行者,白宸只要有心,当然能够调查到这些内幕。
只是对于其他人而言,雇主的信息在末刃处于绝对保密的范围,与鬼刀的绝密程度不相上下。
“如果不是你的关系,冥逆不会让我查到这些。”计无双见他没有说话,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语气变得真挚起来,“所以,真的很谢谢你。”
白宸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也没有想到,冥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竟暗中帮了他这么多次。
“将这些暗探揪出之后,你打算怎么做?”计无双看着白宸,也坐了下来。
白宸道,“遣送回末刃。”
“你不杀他们?”计无双眉梢微挑。
“我送回去的人,他们会安排其他的任务。”白宸点了点头。
“为何?”计无双有些诧异地问道,“暗探的任务失败,就算没有被当场击杀,回到隐月后也从未留过活口。”
“我想要知道隐月所有人的信息太容易了。”白宸无奈轻叹,“他们只是被我出卖,不是任务失败。能卧底这么久,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隐月虽然残酷,却不会轻易杀掉足够有利用价值的人。”
“那你呢?”计无双皱了皱眉。
“隐月的确不会放过背叛者,而我也的确出卖了他们。”白宸笑笑,“但我已经脱离隐月。”
计无双闻言,微微一怔,片刻的沉默后,他才缓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迟疑:“你是说…他们肯放过你?”
十年时间,投入无数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庞大资源,才培养出来的鬼刀,真的会归还自由吗?
“他们本就无法控制我。”白宸笑了笑,道。
计无双闻言,也轻轻地笑了,目光投向远方。
“那是因为,你愿意付出代价。”
“别说我了,”白宸挥了挥手,起身朝着牡丹殿的方向走去,“去看看他们吧。”
计无双看着他起身离开的背影,不由得会心一笑。
片刻后,才抬步跟上。
温如玉二人的动作很快,不过几盏茶的功夫,便派人把档案玉简相对应的弟子一一抓捕到位,押送至牡丹殿内。
白芷看着眼前这些并不算陌生的面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琉璃殿的门槛其实并不低,能否踏入其中,更多还是靠缘分的牵引。除了两个月前那场盛大的招生大典外,琉璃殿几乎从未向整个大陆公开招收过弟子。
因此,其余势力想要安插暗探的难度不小。
加上计无双,也不过仅五名而已。
当江子彻把最后一名外门弟子带入大殿时,稍一抬头,便倏然愣住,手中的玉简轰然掉落一地。
白芷温声抬头,而被白宸揪出的弟子也齐齐回头看向他。
其中一个身着内门弟子殿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在看到他后,默默地垂下眸子,别过头去。
琉璃殿冰殿的二把手,祁安如。
“祁安如,你比我还早来到琉璃殿,在这里生活不少于十年了。”江子彻忍不住迈步向前,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难道十年前,你就已经是卧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