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管口幽光未散,洛尘翻身落地的瞬间便已屈膝前倾,袖中香雾尚未落尽,他已将残余药力尽数拍向身后。薄雾贴地蔓延,如水纹般渗入泥土缝隙,顷刻间在地面凝出一层微不可察的银膜。那管口内的光芒微微一滞,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遮蔽了感知。
他没有回头。
“别动。”他低声说,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至后方岩石处。
陈岩伏在石后,掌心雷葫芦微微发烫,却未敢轻启。丙则半跪于地,手指紧扣刀柄,目光死死盯着那株缓缓升起石台的幼株。她右臂上的环状印记再度泛起温热,但这一次,她咬牙忍住,未曾出声。
洛尘闭目,识海骤然展开。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无数光点在他意识中重组——箭矢轨迹、蚀魂钉射角、地面沉降幅度、空气灵流扰动……所有数据如星河倒悬,层层推演。片刻后,三维模型成形:一座由压力节点与灵波感应交织而成的活阵,其核心并非固定机关,而是随着入侵者行为不断调整反应模式。
这不是死阵,是会“学习”的杀局。
他睁开眼,瞳孔边缘掠过一丝琉璃色。
“压力七分,灵压三分。”他自语,“踩重一步触发箭雨,呼吸紊乱引动毒雾,灵力外溢则招来蚀魂钉——它不是靠机关杀人,是靠人自己犯错。”
话音未落,脚下土地再次震颤。前方三丈处,一块青石无声下沉半寸,随即弹回原位。左侧藤蔓根部裂开细缝,一道乌光疾射而出,在空中划出弧线后猛然折返,竟朝着另一处未被触碰的区域激射而去。
“试探。”洛尘眼神一凝。
这阵法开始主动探测外围环境了。
他迅速取出翡翠香囊,指尖划过表面,淡金符文流转。香料空间内,月影苔粉与静脉露静静悬浮,二者之间还缠绕着一缕极淡的气息——那是昨夜从自身锦鲤体质中剥离的一丝本源之力。
“平渊引。”他默念配方名称,双手交错,将三种材料同时引入调香瓶。瓶身微震,液体逐渐转为深灰,表面浮现出如同地脉流动般的纹路。
“这香水能模拟地气节律?”陈岩忍不住问。
“不只是模拟。”洛尘摇头,“它会让地面‘以为’你从未踏上来过。”
他说完,取出三枚空心玉珠,将香水缓缓注入其中。每填满一枚,玉珠便泛起一阵微光,随即变得冰冷沉重。
“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他转身,将两枚玉珠分别递出,“把它们埋进前方那三处压力节点之间的交界带。位置不能偏移超过半指宽,否则反而会激化阵法。”
丙接过玉珠,眉头微蹙:“你怎么确定那里是安全区?”
“因为机关不会攻击自己。”洛尘指向不远处一株完整的幽昙幼株,“它绕开这些花,说明植物本身是识别基准。而压力节点之间的空白地带,正是阵法信号传递的盲区。”
陈岩点头,握紧玉珠:“什么时候动手?”
“等我挡住它的视线。”
洛尘收回目光,再次面向那座缓缓旋转的青铜管口。土地已开始龟裂,一圈环形沟壑正以石台为中心向外扩展,隐约可见下方嵌着齿轮般的金属结构。更深处,传来细微的机括咬合声。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一滴半透明香水,轻轻弹向空中。
香雾扩散,化作一片朦胧薄纱,笼罩在管口上方。系统提示浮现:【干扰生效,目标锁定延迟3.7息】。
“现在。”他说。
陈岩与丙几乎同时起身,贴着岩石边缘疾行而出。他们动作极轻,每一步都落在预先标记的位置上。第一枚玉珠没入土中,毫无异状;第二枚插入交界裂缝,地面微微一颤,随即恢复平静。
就在丙准备埋下第三枚时,异变陡生。
那株主花根部忽然剧烈晃动,整座石台猛然上升半尺,青铜管口调转方向,直指丙所在方位。幽光暴涨,蓄势待发。
“停下!”洛尘暴喝。
丙立刻僵住,玉珠悬在半空。
洛尘身形一闪,挡在她前方,手中香囊翻转,一团浓白雾气喷涌而出,迎面撞上管口释放的灵压波动。两股力量相接,发出低沉嗡鸣,空气中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管口光芒略缓。
“走。”他低声道,“快。”
丙不再犹豫,俯身将最后一枚玉珠压入泥土。三枚玉珠连成三角,隐隐构成某种稳定频率。刹那间,周围空气中的紧绷感似乎松动了一瞬。
洛尘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警惕。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一缕极细的香雾顺着指缝渗入土壤。这是他最新调配的【根引香】,专用于追踪植物根系传导路径。香雾如活物般顺延而下,沿着幽昙花的根脉深入地下。
识海中,影像逐步清晰。
第一层:交错的金属枢轴,连接着数十个压力板;
第二层:铜铸导管,内部流淌着暗红色液体,疑似某种灵血媒介;
第三层——九尺深处,一块圆形青铜盘静静嵌于岩心,中央刻着一个古篆“闭”字,四周环绕十二道锁链纹路,每一根都通向不同方向的感应点。
就是那里。
机关总枢。
“找到了。”他低声说。
陈岩靠近几步:“怎么关?”
“不能硬破。”洛尘摇头,“这枢纽受多重保护,强行破坏会引发连锁坍塌。必须找到开启方式——逆向激活‘归心诀’。”
他回忆起《机关九变图》中的记载:护花活阵,以植为眼,以地为脉,以心为钥。唯有让枢纽误判“守护目标已撤离”,才会自动关闭。
“需要一样东西。”他说,“能短暂替代幽昙花灵频的存在。”
丙皱眉:“你是说……伪造一株假花?”
“不。”洛尘从香囊中取出一小撮粉末,色泽灰蓝,带着淡淡冷香,“是让它‘闻到’花还在。”
这是【幻息粉】,取自千年寒莲芯,可在短时间内模拟任何植物的气息波动。只要撒在枢纽附近,配合玉珠制造的假灵频带,足以骗过机关中枢。
他小心翼翼将粉末装入特制香囊袋,又检查了一遍三枚玉珠的状态。一切就绪。
抬头望去,青铜管口仍在缓缓旋转,但节奏已不如先前流畅。显然,玉珠释放的人工灵频正在干扰其判断。
时机将近。
洛尘缓缓起身,手中香囊微颤,指尖符文隐现。
他迈出一步,脚尖轻点地面,如同踏在冰面之上。
第二步,气息收敛至近乎停滞。
第三步,香雾随足底悄然扩散。
距离枢纽正上方的地面还有七丈。
六丈。
五丈。
就在他即将踏入核心区的刹那,脚下一沉。
不是陷阱启动,也不是土地开裂。
而是——那株主花的根系,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