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短笛在石台上泛着幽光,龙纹缠绕的笛身仿佛沉眠千年的魂魄,暗红晶石如将熄的余烬。洛尘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距笛不过寸许,却再不敢落下。殿外,阴兵齐齐低首,兵刃斜指地面,黑气凝滞,宛如朝拜某种不可见之主。
婉清眸光一凝,银发无风自动,冰晶面纱下呼吸微敛。她未言语,却已一步跨出,素手拂过洛尘肩侧,径直握住龙魂笛。寒气自她掌心蔓延,顺着笛身攀爬,那两粒暗红晶石竟微微震颤,似有龙吟自地脉深处苏醒。
“让我来。”她的声音如霜雪落玉盘,清冷而决然。
笛身离台刹那,地缝中的黑气骤然翻腾,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禁忌之物的苏醒。婉清横笛于唇,闭目凝神,一缕冰蓝色灵力自丹田升起,经脉络汇入指尖,再注入笛孔。刹那间,一声低鸣自笛中溢出,不似人声,不似风啸,倒像是地底岩层撕裂时的呻吟,又似远古巨兽在梦中低吼。
第一声响起时,阴兵齐齐一震。
它们眼窝中的漆黑如墨滴坠入清水,开始泛起涟漪。紧接着,那整齐划一的低频震颤——那曾如心跳般操控它们行动的节律——竟出现了裂痕。一具阴兵猛然抬头,兵刃转向身旁同类,狠狠劈下!腐骨断裂声在寂静中炸响,黑气喷涌如泉。
第二声笛音起。
婉清双唇微启,音调陡然拔高,却非刺耳尖锐,而是一种穿透魂魄的清冽。音波如冰刃扫过岩台,所及之处,阴兵动作扭曲,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仿佛体内有无数细针在搅动魂核。三具阴兵同时失控,兵刃交错,彼此贯穿,残肢轰然倒地,黑气如烟溃散。
“就是现在!”萧寒低喝,雷鞭在掌中旋转,紫电如蛇缠绕。他一步踏出殿门,右臂猛然挥动,雷鞭化作一道螺旋雷霆,自天而降,轰然砸入阴兵阵列中央。电光炸裂,焦黑的残骸四散飞溅,黑气被瞬间蒸发,留下焦土般的灼痕。
洛尘靠在石柱旁,紫眸微闪,指尖快速在香囊上轻点。系统界面浮现:【检测到笛音频率与阴兵魂核共振率提升至68.3%,建议叠加‘幻心引香’雾气,增强混乱效应】。
他没有迟疑,十指翻飞,香囊微启,三味香料无声落入无形调配池——迷魂藤灰、夜昙花粉、还有一丝从青鸾那里换取的“虚妄之息”。香雾未成,已有淡淡紫晕自指缝溢出,带着令人恍惚的甜香。
“婉清,变调!”他低语,“往低频沉三度,再骤然拉升!”
婉清睫毛轻颤,气息一转,笛音如深渊回响,沉入地底,又猛然拔升至刺破云霄的锐鸣。音波与香雾在空中交汇,紫雾如活物般缠绕音波,扩散成一片旋转的香音之网。
阴兵彻底崩溃。
它们不再有秩序,不再有方向,有的疯狂挥舞兵刃斩向虚空,有的跪地抱头发出无声嘶吼,有的甚至将兵刃刺入自己胸膛。黑气如沸水翻滚,却再无法凝聚成形。地缝边缘,新生的阴兵刚从黑雾中凝出,便被笛音扫中,瞬间扭曲、崩解,化作缕缕黑烟。
萧寒趁势突进,雷鞭如紫龙腾跃,每一击都精准命中尚未完全失控的阴兵头颅。他身形如电,在残影中穿梭,鞭影所至,黑气尽散。一具阴兵自侧方扑来,锈刃直取他咽喉,却被一道冰线自地面突刺而起,贯穿胸膛。婉清冷眸一扫,笛音未停,左手已悄然凝出三道冰线,封锁四方退路。
洛尘缓缓起身,香雾在掌心凝聚成一朵旋转的香云。他抬手,将香云推向笛音扩散的中心。香雾与音波融合,紫光大盛,仿佛整片空间都被染上迷幻之色。一具本已倒地的阴兵猛然站起,却不是攻击,而是转身扑向地缝,用尽最后力气将兵刃插入黑气源头,仿佛在执行某种悖逆的指令。
“它们……在反抗操控。”洛尘低语,紫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萧寒退至殿前,雷鞭横于身前,喘息微重。他抹去额角血痕,望向洛尘:“这笛子,真能断了那老东西的控制?”
“不是断。”洛尘摇头,指尖轻抚香囊,系统界面闪烁:【警告:检测到远程精神链接仍在维持,操控源未消失】。“是干扰。真正的指挥者,还在远处,用某种频率在牵引它们。”
婉清放下龙魂笛,笛身已微微发烫,暗红晶石黯淡如将熄。她指尖轻触笛孔,一缕冰蓝色灵力渗入,试图稳定其共鸣频率。就在此时,她忽然蹙眉。
“不对。”她声音微冷,“刚才的笛音,有一瞬……被‘接住’了。”
洛尘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就像……”婉清闭目回忆,“我吹出一个音,本该引发混乱,但那一瞬,仿佛有另一股力量在同一频率上回应,试图‘校准’它们。”
萧寒冷笑:“所以那老东西不仅能发号施令,还能实时调整频率?难怪这些阴兵越来越难缠。”
洛尘沉默片刻,紫眸深处光影流转。他忽然抬手,将龙魂笛接过,指尖在笛身龙纹上缓缓划过。系统界面再次浮现:【深度扫描中……发现残留精神印记,频率特征与‘黄泉秽香’波动相似度达73.5%】。
“不是他。”洛尘低声道,“是香。”
“什么?”
“操控阴兵的,不只是神识指令。”洛尘眸光渐锐,“是‘黄泉秽香’的气味在持续影响它们的魂核。笛音能干扰频率,但只要香还在燃,它们就会被不断重新洗脑。”
萧寒皱眉:“所以哪怕我们打散这一批,只要那香不灭,阴兵就会源源不绝?”
“不止。”洛尘望向地缝深处,“那香,或许就是连接操控者的‘线’。斩不断它,就永远甩不掉这阴影。”
婉清忽然抬手,指尖凝出一缕极细的冰丝,轻轻触碰龙魂笛的笛孔。冰丝瞬间染上一丝极淡的黑气,随即崩解。
“笛子……被污染了。”她声音微沉,“刚才的共鸣,可能已经让那股频率记住了它的波长。下次再用,未必还能出其不意。”
三人一时沉默。
岩台上,残余的阴兵已尽数崩解,黑气散尽,地缝边缘恢复死寂。然而那寂静中,却仿佛藏着更深的威胁——无形、无声,却如蛛网般笼罩四野。
洛尘将龙魂笛收回石台,袖中手指悄然掐算。系统界面闪烁:【任务发布:解析‘黄泉秽香’核心频率,奖励:‘净秽香引’配方】。
他正欲回应,忽然——
婉清猛地抬头,蓝眸骤缩。
“等等。”
她指向地缝深处,声音冷如寒潭:“刚才……有一具阴兵,在倒下前,它的手……”
洛尘顺着她目光望去。
断裂的石桥边缘,一具阴兵残骸半埋于碎石中,右手扭曲地伸向虚空,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仿佛在临死前想要抓住什么。而在那腐烂的掌心,竟嵌着一片极小的青铜碎片,形状与龙魂笛上的龙鳞纹,完全吻合。
萧寒瞳孔一缩,雷鞭瞬间绷紧。
洛尘缓缓蹲下,指尖距那碎片仅毫厘。
系统界面猛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碎片携带‘逆向共鸣符文’,接触将触发定位反噬】。
他指尖悬停,紫眸倒映着那片青铜,幽光微闪。
“它不是想抓笛子。”他声音极轻,却如冰刃划破寂静。
“是想……留下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