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针局”门外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每月一次的免费义诊日,是秦牧定下的规矩。
消息不知怎么传开了,天还没完全亮,柳荫巷里就排起了长队。
队伍里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有面色憔悴的中年人,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打工仔的年轻人。
他们穿着普通,甚至有些朴素,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期盼和一丝忐忑。
“九针局”那古朴的木门准时打开。
秦牧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色布衣,神情平静地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对排在第一位的一位老太太微微颔首。
“进来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让有些喧闹的队伍安静了下来。
老太太有些拘谨地走进诊室。
里面布置得简洁而雅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大夫,我……我这老寒腿,好些年了,一到阴雨天就疼得下不了地。”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和痛苦。
秦牧让她坐下。
他没有先问,而是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老太太的手腕上。
闭目凝神片刻。
然后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老太太的膝盖上。
“气血瘀滞,寒湿内侵。”
他言简意赅。
取出针盒,拿出几根细长的银针。
消毒。
下针。
动作如行云流水,精准而稳定。
银针刺入膝盖周围的几个穴位,深浅不一。
老太太起初有些紧张,但很快,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哎?热了!膝盖里面感觉热乎乎的!”
那股萦绕多年的阴寒疼痛,竟然在针尖下迅速缓解。
留针一刻钟后,秦牧起针。
他又拿起桌上的处方笺,笔走龙蛇,写下一串药材名字。
“去抓药,三剂。水煎,早晚各一次。”
“药用完,症状能缓解大半。注意保暖,少沾冷水。”
老太太接过药方,看着上面那些常见的、价格绝不会贵的药材,又活动了一下明显轻松不少的腿,激动得嘴唇都有些哆嗦。
“谢谢!谢谢秦大夫!您真是神医啊!”
她千恩万谢地走了出去,逢人便说里面的大夫医术如何高明。
这无疑给后面排队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第二个病人是个年轻妈妈,抱着一个不停咳嗽、小脸通红的孩子。
“大夫,孩子发烧咳嗽好几天了,去医院打了针吃了药,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年轻妈妈一脸焦急。
秦牧看了看孩子的舌苔,又摸了摸孩子的小手。
“肺热未清,表邪未解。”
他取出一根更细的银针,在孩子手上的某个穴位快速点刺了一下,挤出几滴血。
孩子哇地哭了一声,但咳嗽竟然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接着,他开了一剂清热宣肺的方子,药材同样普通。
“回去按方抓药,一副即可,咳嗽能止。”
年轻妈妈抱着不再咳嗽、只是小声抽噎的孩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连鞠躬道谢。
第三个是个面色蜡黄、总是胃胀气的中年男人。
秦牧搭脉片刻。
“肝胃不和,气滞食积。”
他没有用针,而是让男人躺下,用手在其腹部几个穴位按揉推拿。
他的手法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和力道。
几分钟后,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嗝,顿时感觉一直堵着的胸口顺畅了,胀痛感大减。
“神了!太神了!”
男人惊喜地坐起来,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秦牧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写了个疏肝和胃的方子给他。
“忌辛辣生冷,调畅情志。”
一个接一个的病人进来,又带着或多或少的惊喜和感激离开。
有长期失眠的,秦牧几针下去,当晚就能安睡。
有风湿关节痛的,秦牧用艾灸配合药酒外擦,疼痛立减。
有高血压头晕的,秦牧开出平价草药组成的方剂,叮嘱长期调理。
他看病极快。
望、闻、问、切,往往只需片刻。
诊断精准,言语简洁。
治疗手段多样,或针,或灸,或推拿,或方药。
用的药材都是市面上常见且价格低廉的,但经他组合,却往往能起到奇效。
他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淡漠。
没有因为病人的感激而动容,也没有因为病情的复杂而皱眉。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种绝对的冷静和自信,反而让病人们更加信服。
整整一天,秦牧几乎没有停歇。
他接诊了数十名病人。
处理了各种常见的、疑难的杂症。
“九针局”内外,惊叹声和道谢声此起彼伏。
“秦大夫真是药到病除啊!”
“我这老毛病跑了多少医院都没用,秦大夫几针就给解决了!”
“开的药还这么便宜,真是菩萨心肠!”
“神医!绝对是神医!”
赞誉在排队的人群中口口相传。
许多人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而来,此刻却都变成了秦牧医术最忠实的宣传者。
夕阳西下,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秦牧才轻轻合上了针盒。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疲惫,只是眼神比平时更深沉一些。
张姨帮忙收拾着东西,看着空荡荡的门外,忍不住感叹。
“先生,今天可真是……太厉害了。那些人出去的时候,个个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秦牧没有回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免费义诊,对他而言,并非为了博取名声。
这只是一种本能,一种镌刻在骨子里、或许与“阎罗”过去相关的、对生命的某种责任。
积累声望,树立形象,只是附带的结果。
他需要这个“神医”的身份,作为一层新的保护色,也作为一个更便于行事的平台。
今天之后,“九针局”和秦牧的名字,将不再仅仅局限于柳荫巷。
它会随着那些被治愈的病人,悄然在更广阔的民间流传开。
“菩萨心肠”也好,“神医”也罢,都是别人赋予的标签。
他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这股悄然凝聚的声望,在未来可能起到的作用。
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在看到他展现出的“价值”后,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维克多的礼物,他早已收到。
那份看似友好的“仰慕”,下面藏着怎样的试探和算计,他一清二楚。
随着“九针局”的最后一盏灯光熄灭,仿佛一切都归于平静。
但关于“神医”的传说,才刚刚开始在城市的一些角落里发酵、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