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带来的喧嚣与热议,如同潮水般,在几天后渐渐褪去,只在网络上留下些许余波,以及江氏集团依旧坚挺、甚至更上一层楼的股价。
生活似乎又回归了平静的日常轨道。
别墅里,阳光正好。
秦牧盘腿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带彩色插图的《百科全书》,这是他最近的新宠。
江月月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收尾的工作邮件。
她的目光偶尔从屏幕上移开,落在秦牧专注的侧脸上。
他正翻到介绍现代科技的那一章节,上面有简单的计算机原理示意图和代码符号。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神情纯净得像个小学生。
忽然,他翻页的动作微微一顿。
目光停留在那几个代表“代码”和“程序漏洞”的印刷体文字和旁边的抽象图示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轻蹙了一下。
那清澈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茫然和熟悉感。
非常快,快得像是错觉。
但江月月捕捉到了。
她的心,也跟着微微一提。
秦牧盯着那几个字和图,眼神有些放空。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不是清晰的记忆。
而是几个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如同老旧的、信号不良的电视雪花屏,一闪而过。
好像……是很多冰冷的、闪着金属光泽的仪器?
白色的实验室一样的房间?
还有一些……比发布会上看到的要复杂无数倍的、流动着数据的屏幕?
画面扭曲,模糊不清,带着一种冰冷的、压抑的质感。
伴随着这些破碎画面一同袭来的,是太阳穴一阵轻微的、针刺般的抽痛。
“嘶……”
他无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抬起手,用指尖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了?”江月月立刻放下电脑,关切地倾身过去,“头疼吗?”
她的声音将他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秦牧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和那点不适从脑子里甩出去。
他抬起头,看向江月月,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见底,带着点被关心后的依赖,摇了摇头:“没事,就……突然晕了一下下。”
他努力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指了指书上的字:“月月,这几个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的语气带着不确定,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疑问,而非真的想起了什么。
江月月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她看着他那双依旧纯净、不掺任何杂质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是吗?可能是在电视上,或者我之前工作的电脑上看到过类似的吧。”
她伸出手,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动作温柔。
“可能最近太累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秦牧享受着她指尖温柔的力度,像只被顺毛的猫,眯起了眼睛,刚才那点不适和疑惑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要休息,”他往她身边蹭了蹭,脑袋靠在她腿边,语气带着撒娇,“我想陪着月月。”
对他而言,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和轻微的头痛,远不如待在月月身边来得重要。
他甚至都懒得去深究那转瞬即逝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
江月月看着他这副全然依赖、毫无心机的样子,手下揉按的动作未停,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代码……漏洞……实验室……复杂仪器……
这些词语和画面,与秦牧在发布会上展现出的、那种对代码结构匪夷所思的直观理解力,隐隐串联了起来。
那不是偶然。
那更像是一种……被遗忘的、深植于骨髓的本能,在特定情境下的苏醒。
而他刚才的反应,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那些破碎的画面和头痛,显然是触碰到了某些被封锁记忆的边缘。
陈枭的阴谋,像是一把钥匙,无意中撬动了他记忆深处尘封的大门。
虽然只是开了一条微小的缝隙,但里面透出的气息,已经足够让江月月感到心惊。
她的秦牧,失忆之前,究竟身处一个怎样的世界?
与那些冰冷的实验室和复杂仪器为伴?
他曾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哥哥遗言中那句“他很重要”,背后的含义,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沉重。
她低头,看着枕在她腿边,已经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百科全书上,指着上面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兴致勃勃问她“月月,这个鸟会说话吗?”的秦牧。
眼神纯净,笑容简单。
与刚才那一瞬间流露出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冰冷碎片,形成了让她心头发紧的对比。
她必须更加小心。
既要保护他,不被过去的阴影吞噬。
也要引导他,慢慢地、安全地,面对那些可能即将复苏的记忆。
更要警惕,陈枭,或者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利用这一点。
她俯下身,在他专注看着鹦鹉图片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嗯,有些鹦鹉很聪明,会学人说话。”她柔声回答着他的问题,将所有的疑虑和担忧都深深埋进心底。
秦牧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亲吻而微微脸红,注意力立刻从鹦鹉转移到了她身上,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满是欢喜。
“那月月教我,我想学说话,说好多好多话给月月听。”
他只想记住此刻的温暖和甜蜜。
至于那些模糊的、带着刺痛感的碎片,就让它继续模糊下去吧。
他的世界,有月月就够了。
江月月看着他全然信赖的眼神,心中柔软,却也更加坚定了要守护好他的决心。
风暴或许还在酝酿,记忆的闸门或许即将开启。
但无论如何,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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