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喜欢玩,就玩个更大的。”
那句话像一块冰,砸在红木书桌光滑的表面上,没有碎裂,只是无声地释放着寒意。
我捏着那份《S.m.娱乐股权收购意向书》的指尖,感受着纸张特有的、微凉的挺括。密密麻麻的英文条款和天文数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片无声咆哮的黑色潮水。
YG太小了。
所以,是S.m.。
那个打造了h.o.t.、东方神起、少女时代、Exo的造星梦工厂,那个体系盘根错节、内部斗争激烈的庞然大物。
我抬起眼,看向书桌后的男人。他交叠的双手稳定如山,眼神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只有一种将庞大资本和他人命运视作棋子的、绝对的冷酷。
“我不需要。”我把文件轻轻放回桌沿,纸张边缘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只有交叠的食指极轻地敲击了一下手背。
“这不是需要。”他纠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钢铁般的重量,“是给你的。”
给我的。不是询问,不是赠与。是分配。像小时候分配玩具,分配课程,分配一切他认为“适合”我的东西。
“收购YG,是你母亲留下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了,很好。”他继续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漠然,“但小打小闹,到此为止。”
小打小闹。原来在舞台上的针锋相对,网络上的腥风血雨,队友间冰冷彻骨的隔阂,在他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
“S.m.的李秀满,老了。”他淡淡地点评,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零件,“内部也乱了太久。是时候,换换规矩。”
所以,这不是为了我所谓的“游戏”。这是一步棋。一步将触角伸向另一个重要领域,清理门户,巩固权力的棋。而我,恰好是他手中那枚暂时还算顺手、需要进一步测试其锋利程度的棋子。
书房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座钟不疾不徐的滴答声。
我看着他那双洞悉一切、却唯独看不见“Yuna”这个个体存在的眼睛。
“如果我拒绝呢?”我问。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更具压迫感的阴影。他绕过书桌,走到我面前。
距离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常年不变的、冷冽的松针与旧书卷混合的气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他没有看我手中的文件,目光直接落在我的眼睛深处,像两把冰冷的探针。
“你可以拒绝。”他开口,声音低沉,每个字都清晰无比,“那么,你那个小女团里的队友,她们的家庭,她们的前途……还有那个叫YG的公司,里面所有依赖它生存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给我时间消化这些话里毫不掩饰的威胁。
“他们会因为你的‘拒绝’,付出相应的代价。”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确定,要为了你那点可笑的‘自我’,拿他们来赌?”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我握着文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张边缘硌在掌心。
他没有咆哮,没有怒斥,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陈述着一个最冰冷的事实。他太了解如何拿捏软肋。不是我的,是别人的。是那些与我产生了微弱联系的人。
Jennie 强装镇定下的不安,Lisa 眼中的困惑,Jisoo 小心翼翼的讨好,Rose 无措的茫然……甚至杨恩硕那副谄媚的嘴脸,李室长惶恐的眼神……
他们或许可恨,或许可怜,但他们的命运,此刻轻飘飘地悬在一线,系于我的一个点头,或摇头。
他直起身,不再看我,转身走回窗边,重新望向那片被他绝对掌控的、规整而缺乏生机的庭院。
“文件留下。”他背对着我,下达了最后的指令,“你可以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那份躺在桌沿的、代表着另一个巨大漩涡的意向书。
掌心被纸张边缘硌得生疼。
几秒钟后,我拿起那份文件,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走向书房门口。
拧动冰冷的黄铜门把,拉开。
门外,管家依旧垂手侍立,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我走了出去,厚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沿着来时的长廊向外走,脚步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墙壁上那些冰冷的勋章和军事油画,像无数双眼睛,沉默地注视着。
走出主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那辆宾利还停在原地,金室长站在车旁,见到我,微微躬身,拉开了车门。
我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驶出这座森严的堡垒。沉重的铁艺大门在身后再次关闭。
车内,我低头,看着手中那份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文件。
S.m. Entertainment。
一个新的,更大的牢笼。
嘴角无声地扯动了一下。
然后,我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忽略了无数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李室长惶恐又带着一丝期盼的声音:“Yuna小姐?您……”
“通知公司,”我打断他,声音透过车载蓝牙,在封闭的空间里清晰响起,没有任何波澜,“明天上午九点,我要召开全体理事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是李室长更加恭敬、甚至带着颤音的回应:“是!是!我立刻安排!”
挂断电话。
我靠进冰冷的真皮座椅里,闭上眼。
窗外,首尔的街景飞速向后掠去,繁华,喧嚣,却又无比遥远。
游戏,确实升级了。
只是,执棋的人,真的只有他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