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村口的碎石路上,“咯吱”声在寂静的村子里格外清晰,像打破了一层蒙在空气里的薄壳。
李露走得慢,时不时伸手扶一把路边歪斜的矮墙,墙皮一碰就往下掉渣,沾得她手心都是黄土。
“你们听,连虫叫都没有。”她小声说,话音刚落,风就从身后的断墙里钻出来,带着股潮湿的土味,吹得她脖子一凉。
陈雪举着手机拍照,镜头里的老房子歪得厉害,断墙上爬着枯萎的爬山虎,像干涸的血管缠在砖头上。
“拍出来还挺有复古感的,就是……太安静了。”
她话刚说完,头顶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刚才还透着点光的云层,转眼间就堆得密不透风,连远处的树影都模糊了。
“要下雨了?”王浩抬头看天,刚把镰刀收进背包,豆大的雨点就“啪嗒”一声砸在他的手背上。
紧接着,雨点越来越密,“哗啦啦”的雨声瞬间盖过了所有声音,远处的老槐树在雨里晃了晃,光秃秃的枝桠看着更像发抖。
“快找地方躲雨!”陈朝杰拉着王浩就往村里跑,李露和陈雪也赶紧跟上,轩辕洛羽把没吃完的三明治塞进书包,随手帮李露扶住了被风吹得翻起来的衣领,动作自然得像只是帮同学整理衣物。
“那边!有个大一点的房子!”王浩眼尖,指着村中间一栋带院子的瓦房大喊。那房子比周围的更完整些,虽然屋顶也少了几片瓦,但至少有扇能挡住雨的木门。
几人踩着积水往那边跑,雨水很快打湿了校服裤脚,踩在泥里“咕叽”响。
推开木门时,“吱呀”的声响在雨声里格外刺耳,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腐败落叶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露下意识捂住鼻子,陈雪也皱了皱眉,从包里掏出口罩分给大家:“先戴上吧,味道有点重。”
屋里比外面暗得多,只有雨光从破损的窗棂里透进来,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
抬头一看,房梁上挂满了厚厚的蜘蛛网,有的还缠着干枯的树叶,风一吹,网丝就轻轻晃,像悬在半空的灰纱。
王浩从背包里摸出手电筒,按亮后照向四周,靠墙摆着几张破旧的木椅,椅面裂着大缝,地上散落着碎瓷片和枯木枝,墙角堆着半塌的麦秸垛,霉得发黑。
“这地方……得有十几年没人住了吧?”陈朝杰的声音有点发虚,手电筒的光扫过墙角时,不小心照到一只躲在蛛网后的蜘蛛,吓得他赶紧移开了视线。
“总比在外面淋雨强。”轩辕洛羽走到窗边,伸手摸了摸窗框,指尖触到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掠过屋内的角落,气息比外面更沉郁些,却依旧没有邪祟的凶气,那缕阴冷感似乎藏在更深的地方,被雨声盖着,若有若无。
王浩找了块相对干净的角落,用镰刀把地上的碎枝扫开:“大家先在这儿待着吧,等雨小了再出去。我把背包里的防潮垫拿出来,别坐地上着凉了。”
陈朝杰也跟着帮忙,两人蹲在地上忙活,手电筒的光在他们脸上晃来晃去,倒驱散了些阴森感。
李露靠在墙边,看着窗外的雨帘,小声跟陈雪说:“刚才在村口看到的石像,要是在这儿就好了,至少能让人安心点。”
陈雪拍了拍她的手,刚要说话,就听见轩辕洛羽的声音:“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大家把背包里的水和吃的拿出来分一分,补充点体力。”
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刚才没吃完的三明治,又摸出一瓶温水。
雨还在“哗啦啦”下,打在屋顶和窗户上,像在屋里罩了层隔音的膜。
几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零食和水,手电筒的光圈里,虽然满是蛛网和灰尘,却莫名有了点临时“避风港”的暖意。
轩辕洛羽咬了口三明治,目光不经意扫过房梁,梁上有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模糊的字,像是“平安”二字。
他没再多看,只是听着李露和陈雪小声讨论着雨停后要不要去村尾看看,听着王浩和陈朝杰计划着找些干柴来生火驱寒。
轩辕洛羽呼吸放得又轻又匀,连落在地上的影子都和普通少年没两样,肩线没绷得太直,甚至偶尔会跟着王浩的动作偏头。
像在认真听他们说找干柴的事,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把散在周身的气息收得干净,连对周遭阴翳的感知,都压成了和普通人一样的“觉得冷”“闻着怪”。
“我去里屋看看有没有能落脚的地方,顺便找找有没有没受潮的木柴。”
王浩晃了晃手电筒,光束在布满蛛网的门框上扫过,刚迈进去半步,窗外突然“唰”地亮了,一道闪电劈得整个村子都白得晃眼,连屋顶破损的瓦洞都透着刺眼的光,紧接着。
“轰隆——”
一声雷炸开,震得房梁上的碎木渣“簌簌”往下掉,脚下的泥地都跟着颤了颤。这雷声不像往常的闷响,倒像有巨物在云层里砸开了铁桶,带着股要把天撕开的狠劲。
余音裹着雨声滚进屋里,在耳膜上嗡嗡地撞,连靠墙的木椅都晃了晃,发出“吱呀”的哀鸣。
李露吓得猛地攥紧了陈雪的手,指尖冰凉。
刚才闪电亮的瞬间,她好像看见院墙外的老树枝桠晃得格外怪,枝尖像要伸进来抓什么,心口一下子揪紧了。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胳膊轻轻蹭到了轩辕洛羽的袖子,他的外套被雨打湿了半截,却带着点温温的暖意,比冰凉的墙舒服多了。
李露没好意思靠太近,只是把身子往他那边偏了偏,小声说:“这雷……怎么跟要炸在耳边似的?”
轩辕洛羽侧过头,目光扫过她发白的脸颊,顺手把自己的背包往她脚边推了推:“靠着背包吧,比站在墙根暖和点。”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让李露心里莫名松了点,乖乖地把后背抵在背包上,视线跟着王浩的手电筒往里屋挪。
里屋比外间更暗,只有几缕雨光从窗纸的破洞里透进来,照出满地的碎草屑。
王浩的手电筒扫过塌了半边的木床,扫过墙角堆着的旧陶罐,最后停在麦秸垛上:“除了这些破烂,啥也没有啊……连点能烧的干柴都找不到。”
陈朝杰跟在后面,用脚尖踢了踢陶罐,罐口是空的,里面没藏着东西,甚至连点灰尘都少得奇怪。
“你们有没有觉得……太干净了?”陈雪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发颤,“刚才在外间,我看墙角的碎瓷片堆,连个蟑螂爬过的痕迹都没有;里屋这麦秸垛,按理说该招老鼠的,怎么连点鼠粪都没看见?”
这话一出口,李露也反应过来了。她刚才靠在墙根时,特意往墙缝里看了看,别说蟑螂,连只小虫子都没有,整个屋子静得只有雨声和雷声,连点活物的动静都听不到。
她心里的慌意又上来了,往轩辕洛羽身边靠得更近了些,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纸墨味:“是不是……这地方太潮了,虫都不愿意来啊?”
“再潮也该有老鼠吧?”陈雪摇了摇头,手电筒的光落在发黑的草席上。
“我们从村口走到这儿,连只麻雀都没看见,现在屋里连虫蚁都没有……我有点怕,要不我们明天天一亮就走?别在这村子里待了。”
王浩和陈朝杰对视了一眼,也没反驳,刚才在院外找干柴时,连路边的草堆里都没看见蚂蚱,确实怪得让人心里发毛。
轩辕洛羽伸手帮李露拂掉肩上的碎木渣,语气很稳:“先别急,今晚就在外间待着,我们男生轮流守着,等明天雨停了,我们就离开。”
他的话像颗定心丸,李露点点头,攥着衣角的手终于松了点。
又一道闪电劈过,这次雷声来得慢了点,却更沉,像闷在肚子里的轰鸣。
李露下意识往轩辕洛羽身边缩了缩,他没躲开,只是悄悄往她那边挪了挪,挡住了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