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璋点了点头,温声道:“没错,太上皇已经将你托付给我了。”
“让我好好看着你,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和他们有任何瓜葛,不许你和皇室的身份有任何牵扯,安分守己,否则就唯我是问。”
秦可卿闻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压根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而是让宝玉监管她。
她的脸上不禁浮现出窘迫的绯红,为自己方才那瞬间的旖旎心思感到羞赧,尴尬地垂下眼帘,低声喃喃道:“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贾璋不经意地随口追问,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秦可卿哪里肯说,只是将螓首垂得更低,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红霞,轻声道:“没……没什么。”
她赶忙岔开话题,“那……甄太妃和我……我哥哥他们呢?”
贾璋正色道:“你放心,他们也都没有性命之忧。”
“甄太妃被幽禁在慈宁宫,你哥哥则被锦衣卫幽禁在江南别院。”
“现在,你总可以安心了吧?”
听到确切的答复,秦可卿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没事儿就好!”
在她心里,皇位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很好了。
她抬起盈盈水眸,感激地看着贾璋,语气真诚:“宝二叔,原来你……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也猜到了我的麻烦。”
“这次,真是多亏有你。我知道,能求得这样一个结果,你肯定在太上皇和陛下面前费了不少心思。”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
说着,秦可卿的眼中又泛起晶莹的泪光。
贾璋摆了摆手,“我只是替你求了几句情,他们俩和我的关系不大。”
他走近床榻,语气严肃而认真:“可卿,从今往后,咱们俩可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你可别再和他们联系了,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吧。”
“你就是一个闺阁妇人,何必牵涉进他们的恩怨情仇?”
“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平白让自己担惊受怕,徒增烦恼。”
秦可卿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关切和维护,心中涌起一阵暖流,顺从地点了点头。
随即,她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泛红,带着几分羞涩和好奇,低声嗫嚅道:“宝二叔……你,你方才叫我‘可卿’?”
“这是我的小名,在这府里,从无人知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璋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个……说出来,只怕你不信!”
秦可卿坚决道:“宝二叔,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相信你绝对不会骗我。”
“你就说说吧!”
贾璋看着她那充满信任和期盼的眼神,沉吟片刻,终于缓缓点头:“行,不过,你听了可别生气。”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可卿,你可还记得,约莫半个月前,我来宁国府游玩,曾在你的卧房午休?”
秦可卿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在梦里叫‘可卿救我’。只是,我一直没好意思问。”
“可是,这和午休有什么关系?”
贾璋继续道:“当日午休,我恍惚间做了一个梦,神游太虚,去到了一处仙家洞府,据说是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
“在那幻境之中,我遇到一位仙子,自称警幻仙子。她引我在太虚幻境游玩一番,醉以灵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最后……更是将她妹妹许配给我,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梦中她授我云雨之事,行阳台、巫峡之会,数日柔情缱绻,软语温存,难解难分。”
秦可卿听到此处,已是面红耳赤,心如擂鼓,脸颊滚烫,忍不住娇嗔道:“宝二叔!你说这些做什么?”
贾璋面色一正,目光清澈而坦诚,“警幻仙子的这个妹妹,乳名‘兼美’,表字‘可卿’,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秦可卿心中巨震,猛地抬起头,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宝玉!
乳名兼美,表字可卿,还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是她和宝玉在梦中共赴巫山云雨?!
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可是,听宝玉的语气诚恳,看他的神态也不似作伪。
最重要的是,当她听到“太虚幻境”、“警幻仙子”时,心中竟莫名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和悸动。
难道她真是那太虚幻境中警幻仙子的妹妹?!
难道她真和宝玉有一段梦中姻缘?!
宝玉的黄粱一梦,是真是幻,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贾璋见秦可卿怔怔出神,眼神恍惚,在她眼前轻轻挥了挥手:“可卿,我们可是提前说好的,你不会生气我才说的。”
秦可卿回神,轻声道:“只是一个梦,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贾璋闻言,低声喃喃道:“是啊,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罢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伤感、无奈和遗憾。
其中的落寞和怅然,是如此真切,瞬间感染了秦可卿,触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看着他突然的落寞和黯淡的神色,秦可卿鬼使神差地伸出纤细白皙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其实……是真是幻,谁又能分得清呢?”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说不定……我们现在,也仍在另一场大梦之中呢?”
贾璋闻言,坦然道:“即便是大梦一场,我也知足了。”
“人生如此,已经足够了。”
秦可卿被他这番真挚的话语深深触动,忍不住轻声问道:“所以……你是因为那个梦,才这般帮我的?”
“帮我设计赶走贾珍,又帮我向太上皇和陛下求情?”
贾璋微微颔首,用温暖的大手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是啊,在梦里,你是我妻子,我怎么能让你被人欺负呢?”
秦可卿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原来有人,如此在乎她,用心地保护她。
她轻声问道:“如果……陛下执意要杀我呢?”
贾璋眉头微皱,眼神中骤然迸发出一股森然杀意,铿锵道:“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这霸道而坚定的维护,如同滚滚洪流,瞬间击溃秦可卿理智的防线。
长久以来的恐惧、委屈、孤独、压抑、无助,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她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入贾璋那温暖坚实的怀抱,泪眼朦胧,低声抽泣,仿佛要将所有的苦楚都宣泄出来。
贾璋环抱住她单薄颤抖的身子,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别哭了,你还生着病呢。”
“如此伤心落泪,这病怎么能好?”
秦可卿抽噎着道:“能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如此真心待我,爱我,护我……”
“就算……就算立刻死了,我也觉得值了……”
贾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凝视着她的眼睛,“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你若死了,留下我一人,又让我如何独活?”
“以后,可别再轻言死了,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体的。”
“你的喜怒哀乐,生死安危,都和我紧密相连,我都感同身受。”
秦可卿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体魄,听着他这番如同誓言般的话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幸福将她紧紧包裹。
她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她才不想死呢。
被人如此深沉地爱着,是莫大的幸福;而能遇到一个值得自己倾心去爱的人,同样是命运的恩赐。
如今,这两样她都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