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在“戒尺威慑”和“冷脸教育”上折戟沉沙后,罗刹暂时放弃了“立规矩”的企图。他算是看明白了,对付这个天生自带“魔尊威严豁免”buff的小家伙,强硬手段基本无效,反而可能把自己搞得哭笑不得,威严扫地。
他决定暂时采取“无为而治”,只要不涉及真正危险,便由着她去探索,顶多在旁边看着,防止意外。至于教育…再从长计议吧,或许等她再大点,能听懂更复杂的道理了再说?
而小满,则在爹爹无奈的纵容下,继续着她的魔殿探险家生涯。她的活动范围早已不局限于皮毯和护栏,开始对魔殿内各种陈设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一日,她的目光被王座旁不远处,立着的一面巨大的玄冰镜吸引了。
这面镜子乃是幽冥界一件有名的法宝,镜框由万年幽冥寒玉雕琢而成,镜面并非普通玻璃,而是由极寒深渊下的玄冰之心打磨而成,光滑无比,且能照彻虚妄,映照神魂,甚至能在罗刹的驱动下,窥探三界某些区域的景象,是一件兼具实用性与装饰性的强大魔器。
平日里,这镜子散发着森森寒气,镜面光可鉴人,清晰地映照出魔殿的景象,却也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小满摇摇晃晃地走到镜子前,先是好奇地摸了摸冰冷的镜框,被那寒意激得缩了一下手。然后,她注意到了镜子里那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
她愣住了。
歪着小脑袋,凑近了一些。
镜子里的小人也歪着脑袋,凑近了一些。
她眨眨眼。
镜子里的小人也眨眨眼。
她吐吐舌头。
镜子里的小人也吐吐舌头。
“呀!”小满发出了惊喜的叫声!仿佛发现了什么绝世宝藏!
这里也有一个宝宝!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动作也一模一样的宝宝!
她兴奋地手舞足蹈,对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咿咿呀呀地说起了谁也听不懂的婴儿语,仿佛在热情地打招呼。
镜子里的小人也同样手舞足蹈,咿咿呀呀。
小满更高兴了!她终于找到一个能完全同步回应她的“玩伴”了!
她开始和镜子里的小朋友进行各种“互动”。
她把小脸贴到冰凉的镜面上,使劲蹭了蹭,留下湿漉漉的口水印,想和“小伙伴”贴贴。
镜子里的小朋友也贴过来,但中间隔着一层冰冷的阻碍。
她伸出小手,啪啪地拍打镜面,想和“小伙伴”击掌。
镜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镜子里的小手也拍过来,但只能碰到冰冷的平面。
她把自己最喜欢的“哒哒二号”玩偶举到镜子前,炫耀给“小伙伴”看。
镜子里的小朋友也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玩偶(镜像)。
她甚至尝试着把自己啃了一半的、沾满口水的魔晶饼干递过去,想分享给“小伙伴”。
结果当然只是把饼干糊在了镜子上,又增添了一处污渍。
罗刹原本正在批阅公文,被女儿那兴奋的咿呀声吸引,抬起头,便看到了这有趣的一幕。
他看着女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舞足蹈、自言自语、又贴又拍,玩得不亦乐乎,那双总是充满好奇和活力的眼睛里,此刻更是闪烁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快乐。
原来…小孩子会对自己的镜像如此感兴趣?
这似乎是一种天生的本能。那本育儿书上好像也提过一嘴,叫什么“镜像阶段”,是幼儿自我认知发展的重要过程。
虽然过程有点…费镜子。
看着那光洁的玄冰镜面上迅速布满了口水印、小手印、以及饼干渣,罗刹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镜子好歹也是件法宝…
但看到女儿那开心投入的模样,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罢了,不过是一面镜子。能逗她开心,也算物尽其用了。脏了…擦擦便是。
他甚至觉得有点有趣。女儿似乎真的把镜子里那个虚像当成了另一个真实存在的“宝宝”,试图和她交流、分享、甚至玩耍。这种纯真的认知,在他这看透虚妄的魔尊眼中,别有一番趣味。
他没有去打扰她,也没有去纠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小满和“镜中宝宝”的友谊迅速升温。她几乎每天都要跑到镜子前和“小伙伴”玩上一会儿,咿咿呀呀地汇报自己的“日常”,展示新玩具。
直到有一天,她做出了一个更进一步的尝试。
她似乎对只能隔空互动感到不满了。她想要真正接触到那个“宝宝”。
于是,她开始尝试往镜子后面爬,想绕到后面去找“她”。
发现后面只有冰冷的墙壁后,她又绕回来,对着镜子思考。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罗刹都挑了下眉的举动——
她尝试着往镜子里面爬!
她以为那只是一层薄薄的水幕或者空气,只要用力就能钻过去!
她用小脑袋顶,用肩膀撞,甚至试图用指甲抠镜面边缘的缝隙,嘴里还着急地喊着:“出…出来!玩!”
显然,她认为那个“宝宝”是被关在了镜子里面,她想把她“救”出来一起玩!
看着她那认真又着急的小模样,罗刹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小傻瓜。
他起身走过去,在她又一次试图用头锤攻击镜面时,伸手将她捞了起来。
“好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里面没有宝宝,那就是你。”
小满突然被抱离,还不甘心,小手朝着镜子的方向使劲伸着,嘴里嘟囔:“宝宝…在里面…找…”
罗刹抱着她,让她能正面看着镜子,然后指着镜子里那个同样被抱着、一脸茫然的小人儿说:“看,这就是你。不是别的宝宝。”
小满看着镜子里那个被爹爹抱着的小人,又低头看看自己,小脑袋瓜里似乎在进行着艰难的理解运算。她可能暂时还无法完全理解“镜像”的概念,但爹爹的话她似乎听进去了一点。
她不再挣扎着要去“救”宝宝了,只是依旧好奇地看着镜子里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时不时伸手去摸,然后发现爹爹抱着自己的手也会出现在镜子里,觉得更加神奇了。
从此,玄冰镜成了小满最喜爱的“玩具”之一。
而她留下的那些口水印、小手印、食物残渣…也日复一日地污染着光洁的镜面。
终于,这一天,当罗刹试图驱动玄冰镜探查某处边陲魔域的异常能量波动时,发现镜中呈现的景象总是模模糊糊,仿佛隔了一层油腻的污垢,还时不时闪过一些扭曲的、不属于目标区域的、疑似饼干渣或口水印的诡异光斑…
一个冰冷而委屈的、属于镜灵的意识波动,小心翼翼地传递到了罗刹的脑海中:
“陛下…您能不能…管管您家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