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暗星”的星火令牌、密信,以及一身征尘与疲惫,谢景宸与殷璃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一线天峡谷那场惨烈的伏击,如同一声振聋发聩的警钟,让他们彻底明白,与西域火罗教的斗争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对方的执念与狠辣,远超想象。
养心殿内,气氛肃杀得几乎能凝结成冰。
皇帝身着明黄常服,端坐御案之后,手中翻阅着那些从“暗星”身上搜出的密信——经过皇城司密探连夜紧急破译,信中内容令人触目惊心。其中不仅详细记录了谢景宸与殷璃离京后的大致动向、沿途停留的城镇与路线,还有多封试图打探朝堂对西域政策、军备调动的试探性密报,更有一封尚未发出的急件,向火罗教主汇报“已锁定星陨珏大致范围在西南瘴疠之地,正寻机获取确切藏匿点”。
“好一个‘暗星’!好一个火罗教!”皇帝将密信重重拍在御案上,龙颜震怒,面沉如水,“朕的朝堂,朕的疆域,竟被这群异域邪教渗透得如同筛子一般!一个萨比尔倒下了,竟还有如此隐藏至深的钉子,潜伏在朕的眼皮底下!”
他的目光扫过风尘仆仆、臂上还裹着雪白伤布的谢景宸,以及面带倦色却眼神坚定的殷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赏与凝重:“此次西行,艰险重重,又是你二人临危不乱,为朝廷拔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辛苦了。”
“陛下谬赞,此乃臣等本分,不敢言功。”谢景宸与殷璃齐声躬身应答。
“根据这些密信残留的线索,以及‘暗星’生前接触人员的初步排查,”皇城司都督躬身出列,沉声禀报,“我们已锁定了三名有重大嫌疑的官员,分别涉及户部、礼部,甚至……京兆尹衙门。这三人皆与‘暗星’有过隐秘往来,且近期行为反常。是否立刻下令,将其抓捕审讯?”
皇帝眼中寒光一闪,却并未立刻下令,而是沉吟片刻,目光转向谢景宸:“景宸,你刚从一线天脱身,对火罗教的行事风格更为了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谢景宸略一思索,沉声道:“陛下,臣以为,‘暗星’虽除,但其背后的‘暗星网络’未必完全浮出水面。这三名官员,大概率只是网络中的末端棋子,其背后必然还有更高层级的联络人,甚至可能隐藏着火罗教在中原的最终主事者。若贸然大规模抓捕,恐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大鱼察觉异动,要么脱钩逃窜,要么转入更深的潜伏,日后再难寻觅踪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如……外松内紧。明面上,由京兆尹发布告示,宣称‘暗星’乃西域流窜至此的盗匪头目,因劫掠商旅被官兵剿灭,以此麻痹对方,让其放松警惕。暗地里,则对这三名嫌疑人进行二十四时辰严密监控,查清他们的联络方式、接头地点,顺藤摸瓜,争取将其背后的整个‘暗星网络’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皇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赞许之色,“此计甚善,既稳妥又能斩草除根。便依你所奏。此事,仍由你与安乐县主协助皇城司办理,所需人手、资源,皇城司全力配合!”
“臣(臣女)领旨,定不辱使命!”两人齐声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平静,茶楼酒肆依旧人声鼎沸,街面上车水马龙,关于“星陨珏”的风波似乎已然远去,仿佛从未发生过。但在看不见的阴影处,一场更加隐蔽、更加精密的侦查与反侦察行动,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谢景宸与殷璃凭借过往的办案经验,以及手中掌控的多方资源——包括沈墨的前朝旧部暗桩、顾九章的地下情报网络,再加上皇城司的官方力量,三方合力,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罩住了那三名嫌疑目标。
他们昼伏夜出,仔细排查嫌疑人的日常行踪、亲友往来、府邸访客,甚至连其家中仆役的动向都不放过。然而,这些嫌疑人行事极为谨慎,彼此之间似乎并无横向联系,皆是通过极其隐秘的单线方式与上线接触——或通过特定的古董店传递消息,或在寺庙祈福时交换信物,且每次接头都更换地点,从不重复,那名隐藏在幕后的上线,始终未曾真正露面,如同幽灵般难以捉摸。
就在调查似乎陷入僵局,众人皆感棘手之时,殷璃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对方如此急切地想得到星陨珏的藏匿点,甚至不惜动用‘暗星’这样的终极棋子。如今‘暗星’失败,他们损失惨重,但绝不会就此放弃——星陨珏对他们而言,关乎‘神使降临’的大业,是必争之物。我们何不……主动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伪造一个星陨珏的藏匿点,引他们上钩?”谢景宸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没错!”殷璃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我们可以精心设计一个看似合理、且易于埋伏的地点,布下天罗地网。然后‘不经意’地让这个假消息,通过某个看似可靠的渠道,泄露给我们监控的某个嫌疑人——比如户部那位员外郎,他性格最为急躁,也最渴望立功,大概率会立刻上报上线,甚至亲自带人行动。只要他们心动,采取了行动,就必然会与那个隐藏的上线联系,届时,我们便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核心巢穴!”
“此计甚妙!”谢景宸接口道,眼中精光毕露,“就这么办!我们选择京郊那处废弃的矿洞群——那里地势复杂,洞穴纵横交错,既易于设伏,又符合‘隐秘藏匿’的逻辑,足以让对方信服。”
一个更为缜密的“钓鱼”计划迅速开始实施。谢景宸与殷璃动用所有资源,先是让人在废弃矿洞群中精心挑选了一个位置隐蔽、视野开阔的主洞穴,在其中放置了一个以假乱真的仿制星陨珏石板——石板材质、大小、星图纹路皆与真品一致,只是未蕴含任何能量。随后,他们在洞穴内外设置了多重机关与埋伏:入口处布置绊索与陷阱,洞穴两侧埋伏弓箭手与刀斧手,外围则由皇城司精锐负责封锁所有退路,确保瓮中捉鳖。
一切准备就绪后,通过一番巧妙运作——让顾九章安排的“线人”在与户部员外郎家仆饮酒时,“酒后失言”,透露了“谢侍郎近日频繁秘密前往城北废弃矿洞,似在藏匿重要之物”的模糊信息,并“无意间”掉落了一块从矿洞带出的特殊矿石。
鱼儿,果然上钩了!
三日后的深夜,月黑风高,万籁俱寂。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入了废弃矿洞区域,动作专业而警惕,正是那名户部员外郎,以及他私下圈养的十余名死士。他们手持火把与兵刃,按照得到的“线索”,在复杂的矿洞群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沿途不断观察四周动静,显然极为谨慎。
而在那处预设的主洞穴深处,阴影之中,谢景宸、殷璃、皇城司都督,以及顾九章带来的好手,早已严阵以待,气息收敛,如同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静静蛰伏。
当那名户部员外郎带着人,终于穿过错综复杂的矿洞通道,找到那个藏有仿制石板的洞穴,看到石台上静静躺着的“星陨珏”时,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之色,压低声音道:“找到了!快,取下来,我们立刻撤退!”
就在一名死士伸手准备触碰仿制石板,他脸上的狂喜尚未褪去之时——
“动手!”
随着谢景宸一声厉喝,埋伏在四周的官兵与高手瞬间杀出!火把顷刻间被点燃,将整个洞穴照得如同白昼!箭矢如雨般射出,刀斧手齐齐上前,封锁了所有出口!
“中计了!”户部员外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惊骇欲绝。他带来的死士还想负隅顽抗,拔出兵刃试图突围,但在绝对的优势兵力与预设的埋伏面前,抵抗如同以卵击石,迅速被瓦解,死士们纷纷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准备上前抓捕那名员外郎时,异变再生!
那名看似惊慌失措、瘫软在地的员外郎,眼中却猛地闪过一丝决绝与疯狂。他并未试图突围,而是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球——与“暗星”之前欲要使用的引爆装置极为相似,球面上同样刻画着诡异的火焰符文!他死死攥住小球,猛地向地面砸去!
“不好!他要引爆毒雾弹(或炸药)!阻止他!”谢景宸厉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长剑直指员外郎的手腕!
但两人之间尚有数丈距离,已是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员外郎身后的阴影中闪现!正是那名曾在西山石室制服红袍老教徒的皇城司神秘暗探!
他动作快如闪电,手中银光一闪,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员外郎手腕的“阳溪穴”!
员外郎手臂一麻,浑身力道瞬间消散,黑色小球脱手落下,却并未砸实地面——那暗探身形一晃,已欺至近前,用巧劲一脚将小球踢飞,撞在远处的岩壁上!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岩壁被炸开一个小坑,冒起一股带着刺鼻气味的黑色浓烟,却并未造成更大的破坏,显然这枚毒雾弹的威力已被削弱,且因落点偏离,并未波及众人。
员外郎被彻底制服,双手反绑,面如死灰,再无之前的嚣张与疯狂。
谢景宸走上前,看着那名再次及时出手的暗探,拱手郑重道:“多谢阁下再次出手相助,救我等于危难。上次西山之事尚未致谢,此次又蒙援手,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那暗探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露出一张平凡无奇、却带着一种独特坚毅气质的面容,眼神平静无波,声音依旧平淡无波:“皇城司,影十七。奉命协助大人办案,乃是分内之事,大人不必客气。”
说完,他便躬身退到一旁,再次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经过对这名户部员外郎的连夜突击审讯——皇城司动用了专门的审讯手段,加之员外郎本就贪生怕死,很快便全盘招供。结合对其府邸搜查时找到的加密信件与信物,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终于浮出水面——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上线,其联络方式指向了京城一家看似普通的古董店,“雅集斋”。
据员外郎交代,“雅集斋”的老板表面是一位儒雅的古董商人,实则是火罗教在中原的核心联络人,所有“暗星网络”的指令,皆是由他传递;而“雅集斋”,便是火罗教在京城的秘密巢穴。
所有的证据和线索,最终都汇聚于此。
谢景宸、殷璃与皇城司都督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绝与坚定。
最终的收网时刻,到了。
这间位于京城琉璃厂深处、看似与世无争的“雅集斋”,很可能就是火罗教在中原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巢穴。拔掉它,便能彻底斩断火罗教在中原的所有根基,让其数十年的潜伏化为泡影!
夜色渐深,一支由皇城司精锐、谢景宸带来的军中好手,以及顾九章的地下力量组成的突袭队伍,正悄然向琉璃厂方向集结。一场针对火罗教中原巢穴的终极突袭,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