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镇国将军府的揽月阁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殷芊芊心头的重重迷雾。
她屏息凝神，尝试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自称“棍棍”的系统界面，集中意念反复呼唤。然而，周遭只有夜风拂过窗棂的细微声响，以及她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毫无反应。
仿佛白日那欢脱到欠揍的电子音、那奇葩的“怕鹅”任务，都只是她濒死前极度不甘产生的幻觉，是谢景宸那混蛋临死前“搅屎棍”三个字带来的后遗症。
殷芊芊蹙紧秀眉，指尖无意识地扣着梳妆台的边缘。若不是与谢景宸那场心照不宣的确认，她几乎真的要怀疑自己神志不清了。可那家伙的反应做不得假，谣言也确实散出去了……
就在她疑窦丛生，几乎要放弃之时——
【滋滋……信号连接中……叮咚！宿主殷芊芊晚上好！能量补充完毕，系统9527号为您服务！刚才跨越时空节点有点小小的信号延迟哈，见谅见谅！】欢快到近乎聒噪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再次炸响，音量之大，震得殷芊芊脑仁嗡嗡作响，手里的白玉梳子“啪嗒”一声掉在妆台上。
【检测到宿主与搭档谢景宸成功完成新手引导任务‘怕鹅谣言’，协作评价A级！新手大礼包已到账，请查收！恭喜您正式开启‘恶人互助，专业搅屎’的光荣伟大征程！】
紧接着，一个色彩饱和度极高、设计风格极其浮夸、仿佛街边三流小店印刷的促销广告般的虚拟界面，强行在她脑海中展开，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意念空间。
界面背景是闪烁的金光，正中是两个巨大的、包装得花里胡哨的礼物盒，一个写着【殷芊芊专属】，一个写着【谢景宸专属】，下面还有一行不断跳跃闪烁的七彩字体：“绑定搭档，惊喜双倍，搅屎不累哦亲~”。旁边甚至还有两个像素风的小人，一个穿着绯色裙子叉腰狂笑，一个穿着墨绿袍子摇扇嘚瑟，看起来蠢透了。
殷芊芊只觉得额角青筋欢快地蹦跶起来。这审美……这风格……真是扑面而来的不靠谱！
她强忍着吐槽的欲望，尝试用意念点击那个属于自己的盒子。
盒子“砰”地一声炸开，伴随着系统激情洋溢、堪比街头卖艺的配音：【当当当当！恭喜宿主殷芊芊获得新手大礼包！让我们来看看都有什么好东西吧！】
【1. 技能：‘初级造谣精通’（被动）——您散播的谣言可信度小幅提升，传播速度加快5%！嚼舌根，我们是专业的！黑的能说成灰的，死的能说成活的！（注意：仅限谣言，无法无中生有，请宿主谨慎使用，避免翻车。）】
【2.道具：‘隔墙有耳’一次性窃听符x1——撕毁后贴于墙面、门窗等阻隔物上，可清晰窃听另一侧对话（有效时间：一炷香）。偷听必备，抓奸……啊不，搜集证据利器！（系统温馨提示：维护和谐人际关系，从尊重隐私做起……才怪！）】
【3.属性点：魅力+1（微乎其微地提升您的个人魅力，或许能让您吵架时看起来更理直气壮一点？忽悠人时成功率增加0.1%？聊胜于无啦~）】
殷芊芊看着这寒酸又古怪的“大礼包”，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初级造谣精通”？这算什么技能？鼓励她专业嚼舌根吗？！还有那“隔墙有耳”符……倒是有点用处，但只有一张？最离谱的是那一点魅力……有什么用？！让她去对萧景珩使美人计吗？！想想就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系统果然是个坑货！
【请宿主注意，】系统的音调忽然变得“庄重”了一些，虽然依旧难掩那股欢脱的底色，【本系统全称‘恶人互助搅屎棍系统’，旨在为各位面惨遭主角光环迫害、敬业爱岗却不幸失业的恶毒配角们提供再就业服务！所有任务发布均基于深层因果律与怨念能量测算，旨在精准打击原世界主角气运，瓦解其光环，为宿主逆袭改命开辟道路！请务必认真对待每一项任务，失败惩罚绝非儿戏！】
“深层因果律？精准打击？”殷芊芊忍不住冷笑出声，对着空气低语，“那‘怕鹅’也是精准打击？怎么不让他怕老鼠怕蟑螂？”
【呃……这个嘛……】系统卡壳了一下，声音里透出一丝心虚，【……那是新手引导任务，旨在以较低难度磨合搭档默契，活跃气氛，缓解宿主重生后的紧张焦虑情绪，属于教学关爱范畴……请宿主放眼未来！更多更重要、更刺激、更能体现‘专业搅屎’精神的任务正在排队等待您和您的搭档解锁！】
殷芊芊：“……”我信你个鬼。
几乎是同一时间，镇国公府，谢景宸的院落内。
谢景宸同样黑着脸，看着脑中那个同样浮夸炫目、挑战审美底线的界面和他的“大礼包”。
【1. 技能：‘初级隐匿’（被动）——小幅降低自身存在感，不易引人注目，适合听墙角、散播谣言后快速脱离现场！做坏事，不留名！深藏功与名！】
【2.道具：‘一笑泯恩仇’强力蒙汗药粉x1（效果：无色无味，沾之即倒，酣睡六个时辰，醒来记忆模糊，神清气爽）。下药，我们是认真的！江湖必备，你值得拥有！（系统严肃声明：请勇于正道，如自保或对付仇敌，严禁违法犯罪！）】
【3.属性点：敏捷+1（跑得快，很重要！打不过就跑，不丢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谢景宸盯着那“强力蒙汗药粉”和“初级隐匿”，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这破系统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尽给些偷鸡摸狗的下三滥玩意儿！还有那一点敏捷……是嫌他前世死得不够快，鼓励他这辈子遇事赶紧溜吗？！
【搭档福利说明：】系统音继续道，【当宿主与搭档处于一定范围内，且共同致力于‘搅局’事业时，可获得微弱增益效果！具体效果请自行探索！祝您用药愉快……啊不，任务愉快！】
谢景宸强忍着把这破系统从脑子里抠出来砸个稀巴烂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撕破脸没用。
就在这时，两人的脑内同时响起了新的提示音，这一次，音调变得异常“庄重”，甚至模仿了宫廷宦官宣读圣旨时那种拿腔拿调的抑扬顿挫，但依旧掩盖不住那股子电子合成的虚假感。
【哔——主线任务（一）发布！】
【任务名称：‘才艺？踩碎才好！’】
【任务目标：成功阻止白若薇在五日后的宫中乞巧宴上，凭借‘七窍玲珑心’（双面异色绣绣屏）获得皇后青睐及‘第一才女’称号。】
【任务说明：原定世界线中，此事件极大提升了白若薇在京中贵女圈的声望，为其赢得了‘蕙质兰心’的美名，并成功引起皇后重视，为其日后封后奠定重要基础。作为专业的搅屎棍，岂能坐视对手顺利装逼、光环加身？请不惜一切代价，将此威胁扼杀在摇篮里！让她知道，才艺展示的舞台，也可以是翻车现场！】
【任务奖励：积分x200，系统商城预览权限（1次），‘心有灵犀’buff微弱增强。】
【失败惩罚：搭档二人将强制于乞巧宴会场当众表演‘真情告白’（对象：白若薇\/萧景珩，系统随机分配台词），并附加‘泪如雨下’效果（保证哭得真情实感，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殷芊芊：“！！！”
谢景宸：“！！！”
当众对那对狗男女“真情告白”？还要泪如雨下？！台词还是系统随机分配的？！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自己（或对方）被迫用最深情的语气对着仇人说出肉麻至极的告白词，同时眼泪哗哗地流——两人就同时感到一阵剧烈的生理性反胃和深入骨髓的羞耻！这简直比凌迟处死还要折磨人！社会性死亡莫过于此！
这惩罚……太恶毒了！比学鸡叫恶毒一千倍！一万倍！
【哔——支线任务（一）发布！】
【任务名称：‘纨绔的救赎（？）’】
【任务目标：三日内，从京城纨绔子弟（以李尚书家嫡子李睿为首）手中，救下即将被欺辱的卖唱女父女，并确保其得到妥善安置。】
【任务说明：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虽然咱们是搅屎棍，但也要做有格调、有底线（偶尔）的搅屎棍！顺便刷点微不足道的‘伪·正义值’，或许对未来抵消部分‘恶毒’标签带来的负面影响有奇效？（系统猜测，概不保证）】
【任务奖励：积分x50，‘微弱的好运’临时buff（12时辰）。】
【失败惩罚：连续三日打喷嚏不止（每分钟至少一个，不受控制，无法缓解）。】
殷芊芊\/谢景宸：“……”
这都什么跟什么？！主线任务虽然艰难且惩罚社死，但目标明确，逻辑上还算说得通。可这支线任务又是什么鬼？！“纨绔的救赎”？他们自己就是纨绔（曾经的）！还要去救别人？！还要刷什么“伪·正义值”？这系统精分吗？！失败惩罚是打喷嚏？虽然比告白强点，但连续三天每分钟一个？那也基本告别任何正常活动了！
这破系统的任务库是哪个精神病设计的？！
【所有任务已发放完毕，请二位宿主精诚合作，努力完成！前路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搅屎的事业是伟大的！我看好你们哦~】系统音迅速恢复欢脱，随即隐去，只留下那个依旧花哨刺眼的界面和两个对着任务说明脸色铁青、浑身散发低气压的人。
殷芊芊猛地站起身，在铺着柔软地毯的房间里烦躁地踱了两圈，绣鞋几乎要将地毯磨出洞来。阻止白若薇献绣屏？这谈何容易！白若薇的绣工师从江南隐居的苏绣大家，那幅“七窍玲珑心”双面异色绣屏更是她准备了足足半年的心血之作，意在乞巧宴上一鸣惊人。绣屏如今定然被白家严密看护，想在五天内破坏，难如登天！下毒？偷窃？纵火？无论哪种，一旦败露，都是万劫不复！
谢景宸同样眉头紧锁，指节叩着桌面。他想的更多是如何与殷芊芊配合完成这该死的任务。他这边或许可以从那些纨绔子弟入手，李睿那小子跟他还算“臭味相投”，打听消息或者下手都方便些……但那个救卖唱女的支线任务？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和不相干。这破系统到底想干什么？它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都想到了对方。眼下，他们是彼此唯一的、畸形的盟友。
殷芊芊走到书案边，拿起那枚小巧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胭脂盒”，犹豫了片刻，还是蘸了点杯中未冷的茶水，在光滑的案面上极快地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这是他们约好的代表“急事，速见”的暗号。
另一边，刚回到自己院落、正对着任务面板运气调息的谢景宸，似乎心有所感，烦躁地“啧”了一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再次换上了那身便于夜行的黑衣。
半个时辰后，镇国将军府后角门再次被极轻地推开，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熟门熟路地避开了几处巡守的间隙，直扑那处荒废的杂物院。
废亭之中，月光勉强透过稀疏的藤蔓照下，勾勒出两人都不算好看的脸色。
“任务收到了？”殷芊芊开门见山，语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废话。”谢景宸没好气地靠在掉漆的柱子上，抱臂冷哼，“那破系统是跟我们有仇吗？主线失败居然要……要……”那社死的场景让他难以启齿，一脸吞了苍蝇的恶心。
“当众告白，泪如雨下。”殷芊芊冷静地补全，脸色同样青白交错，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那可怕的画面，“所以，绝不能失败。一次都不能。”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对系统品味的深深绝望。在这可怕的、共同的惩罚威胁下，那点前世宿怨似乎都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乞巧宴，白若薇的绣屏……”殷芊芊率先冷静下来，沉吟道，“硬抢硬毁风险太大，极易暴露，且白家守卫定然森严。”
“下毒也行不通，”谢景宸接口，眼神在月色下锐利如刀，“宫廷御赐的丝线布料，在制成贡品前都有专人反复查验，更别说这种要在皇后面前展示的东西。必须想个更巧妙的法子，让她自己献不成，或者献了也达不到效果，甚至……惹祸上身。”
“支线任务呢？”殷芊芊看向他，“李睿那群人，你熟。”
“嗯，”谢景宸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嫌恶，“一群被酒色掏空了脑子的蠢货，仗着家世胡作非为，好打发。这事我来办。倒是你，”他看向殷芊芊，“想想宫里有没有能用上的人脉，探听一下乞巧宴的具体流程、白若薇献艺的次序，还有那绣屏如今保管在何处，有何人经手。知己知彼。”
“我知道。”殷芊芊应下，“母亲明日要进宫给贤妃娘娘请安，我寻个借口随她一起去。贤妃娘娘与我母亲有旧，或许能透些消息。”贤妃膝下无子，一向与得宠的三皇子一脉不算亲近，倒是可以尝试接触。
短暂的交流，迅速明确了分工。虽然依旧互相嫌弃，语气也称不上好，但在共同（可怕）的惩罚威胁下，两人的效率高得惊人，思路清晰，目标明确。
“五天后……”殷芊芊深吸一口夜间的凉气，感觉肩头沉甸甸的。
“必须成功。”谢景宸语气斩钉截铁，桃花眼中寒光凛冽，“不仅要成功，还要做得干净漂亮，让那对狗男女吃个哑巴亏，还找不到咱们头上！”
月光下，废亭中，两个本该是死对头的年轻人，因为一个极其不靠谱的系统和一个社死级别的惩罚，被迫紧紧地捆绑在了同一条贼船上，开始谋划起他们“专业搅屎”生涯的第一个重大行动。
搅屎棍的道路，果然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和深不见底、一个比一个坑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