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把礼物包放进随行袋的时候,手指碰到了矿石灯的边缘。那层细丝缠得紧,她轻轻拉了拉,确认不会松开。
陈稳站在营地中央,看了眼天色。太阳刚出树梢,光斜着照进林子,不刺眼。他背起包,对林悦点头:“走吧。”
林悦应了一声,拎起工具袋跟上。孙莉抱着笔记本走在中间,赵刚和王强没动,留在原地等信号。李娜最后检查了一遍急救包,快步跟上队伍。
他们沿着昨天画的地图走,穿过一片低洼地。泥地上有几处脚印,是昨晚留下的。林悦低头看了一眼:“方向没错。”
走到第二个V型标记的位置,陈稳停下。那根枯枝还在,但旁边的波浪刻痕被人抹掉了。他蹲下摸了摸树皮,刮痕很新,像是刚动手不久。
“他们知道我们在看。”林悦站他身后说。
陈稳没说话,抬头看向远处。树林稀疏了些,能看见一道浅坡。他招手让林悦和孙莉靠前,三人贴着灌木往前挪了几十步。
王强在高处观察过的地方,视野更清楚。从这里望过去,坡后有一片空地,边上搭着几个矮棚,用树枝和宽叶拼成,顶上压着石头防风。一缕烟从其中一个棚边升起,被风吹得歪斜。
“有人。”孙莉声音压得很低。
几个人都看到了。两个身影在空地边缘走动,穿着像是树皮撕成的条状衣服,腰间绑着绳索。一人手里拿着长杆,另一人弯腰翻动火堆旁的石板。
陈稳往后退了半步,做了个手势:停,慢。
三人退回林子深处,靠着树干蹲下。陈稳打开地图,在刚才看到的坡位点了个记号。林悦盯着那片空地,眼睛没移开。
“现在怎么办?”孙莉问。
陈稳指了指礼物包:“按计划来。我们过去放东西,让他们看见就行。”
林悦点头,接过包,解开藤条,把小刀、灯架和药瓶摆出来检查了一遍。每样都干净,没有血迹或油污。她重新包好,扎紧口。
他们绕了一段路,从侧翼接近空地。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实了再迈下一步。靠近边缘时,陈稳做了个手势,三人一字排开,走出树影。
空地上的土着立刻发现了他们。
一个正在劈柴的男人猛地抬头,手里的石斧停在半空。他喊了一声,音调短促,像鸟叫。另一个女人从棚子里冲出来,手里抓着一根带刺的枝条。
不到十秒,七八个人从各个角落冒出来,全围了过来。他们站成半圆,手里拿着武器——有削尖的木棍,有绑着石块的长杆,还有人举着投石索。
陈稳立刻举起双手,掌心向外。林悦跟着做,同时慢慢弯腰,把礼物包放在地上。她后退两步,站直。
没人动。
孙莉想起之前讨论的手势,抬起手,先指了指地上的包,又指了指自己胸口。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吓到对方。
可就在她抬手的瞬间,对面一个人突然低吼一声,往前跨了一步。其他人立刻跟着逼近,矛尖齐齐对准他们。
林悦察觉不对,迅速后退半步,重新摊开手。陈稳依旧不动,头微微低下,目光落在对方脚前的地面。
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弓。
赵刚藏在西边高坎的树后,手里攥着短棍。他看得清楚,心里急起来。这些人明明是来示好的,怎么反倒被当成敌人?
他看到陈稳他们站着不动,土着也不上前,就这么僵着。时间一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从藏身处站出来,往前踏了一大步,大声喊:“我们没恶意!”
声音在空地上炸开。
对面的土着全是一震。那个最年轻的战士几乎是本能地甩出手臂,石矛带着风声钉进赵刚脚前三寸的土里,尾端还在颤。
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陈稳立刻拍了两下肩膀。这个动作在百米外清晰可见。王强在东坡树丛后看到,手已经摸到弓弦,但他没动。赵刚也看到了信号,可他的腿像钉住了,低头看着那支矛,脸一下子白了。
林悦反应最快。她蹲下去,一把抓起礼物包,又重重放回原地正中间,然后迅速退回陈稳身边,双手再次摊开。
陈稳低声说:“低头,慢退。”
五个人开始往后撤。动作极缓,每一步都停顿一下,像是怕惊动什么。李娜扶着孙莉,两人贴得很近,脚步不敢乱。
土着没有追。
但他们也没放下武器。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这支队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哼声,像野兽护食时的警告。
退到林子边缘时,陈稳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五人站定,依旧低着头,手摊开,不再移动。
空地上静了几秒。
一个年长的土着从后面走出来。他脸上有道深疤,从额头划到下巴,走路时左腿微跛。他站在人群前面,抬手示意其他人别动。
接着,他慢慢走向中间的礼物包。
所有人屏住呼吸。
他走到包前,没弯腰,只是低头看了看。然后伸出脚,用鞋底轻轻碰了碰布袋。袋子滚动了一下,露出里面的小刀。
他盯着那把刀,看了很久。
忽然,他抬头,目光扫过陈稳一行人,最后停在林悦身上。他的嘴动了动,说了句什么,声音不高,但语气明显变了。
林悦没听懂,但她感觉到气氛有一点松动。
就在这时,孙莉脚下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的一声。
对面所有人立刻又绷紧了。那个年轻战士往前一步,手已经摸向腰间的第二支矛。
年长者抬手拦住他,自己弯下腰,伸手去拿礼物包。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试探。
当他手指碰到布袋的一刻,林悦悄悄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的手突然一翻,把整个包掀开,东西散了一地。小刀、灯架、药瓶全都滚了出来。
他捡起药瓶,拔掉塞子闻了闻,眉头皱起。然后他抓起小刀,翻过来调过去地看,最后猛地抬头,眼神变得锐利。
他对着身后的人吼了一句。
立刻,两个人冲上来,把散落的东西全踢进草丛。另一个人拿起石矛,朝天一举。
全体土着再次围拢,武器对准他们。
陈稳的心沉下去。
他知道,刚才那点缓和已经没了。
年长者指着他们,嘴里快速说着什么,语气越来越重。他每说一句,旁边的人就往前逼一步。
林悦抓住陈稳的手臂,声音几乎听不见:“他们不信。”
陈稳没回答。他看着对方的眼睛,慢慢抬起手,再次摊开。
对方冷笑一声,抬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空气彻底凝住。
王强在远处看到这一幕,手指扣紧弓弦。赵刚咬着牙,拳头捏得发青。他们都知道不能动,可谁都看得出,这场对峙随时会变成厮杀。
年长者一步步走过来,石刀在手里转了半圈,刀尖指向陈稳的喉咙。
陈稳站在原地,手还举着。
林悦忽然往前半步,挡在他前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不能看着他被伤。
对面的动作停了一瞬。
年长者眯起眼,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三个字,短促,上扬。
林悦不懂意思,但她听出了语气里的疑惑。
她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孙莉在后面小声说:“他说……你是谁?”
所有人都愣住了。
孙莉的脸涨红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好像听懂了一点。刚才他说的词,我在记录符号的时候见过类似的发音规律。”
陈稳盯着她:“你能再说一遍吗?”
孙莉咽了口唾沫,往前站了一点,面对年长者,用同样的语调重复:“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