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处,紫霄宫。
此地超脱物外,不染尘埃,本是万法不侵、诸邪退避的圣地道场。然而此刻,宫殿深处那方用以合道的静室内,却弥漫着一种极不协调的诡异气息。
鸿钧道祖的身影盘坐于虚空,周身亿万天道符文流转、生灭,与整个洪荒的天道法则网络紧密相连,散发着至高无上、淡漠无情的威压。他的面容平静,双目紧闭,仿佛已彻底化身为规则的一部分。
但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在那元神最深处、与造化玉碟残片融合的核心之地,一场无声的侵蚀与博弈,已持续了许久。
属于鸿钧自身的仙道元神,清静无为,紫气盎然,本应主导一切。然而,一股源自那最大一块造化玉碟残片最底层、冰冷、滑腻、带着宿命与算计气息的意志——“命运”的残魂,正如同最顽固的寄生虫,不断试图渗透、同化这具完美的“容器”。
鸿钧的元神在抵抗,凭借其混元大罗金仙的修为与坚定道心,本能地排斥着这外来的意志。合道的过程,本就是他主动拥抱天道,却也给了“命运”最佳的潜伏与侵蚀之机。
就在刚才,他借天道之力显化,干预巫妖之战,强行打散盘古真身,定下一元会之期。此举看似威严无上,实则对初合道的他负荷极大,更是瞬间分散了他大部分用于压制体内“命运”意志的心神。
也就在他心神分散、力量消耗、与天道深度连接的刹那——
“就是现在!”
那潜伏的“命运”意志,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发动了蓄谋已久的突袭!它不再试图全面侵蚀,而是凝聚所有力量,化作一根无比尖锐、无形无质的“命运之刺”,狠狠扎向鸿钧元神中因合道而暂时与天道本源连接最紧密、也最不设防的那一点!
“嗡——!”
鸿钧道体剧震,周身流转的天道符文瞬间紊乱!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是绝对的淡漠,而是闪过一瞬间的挣扎、痛苦与骇然!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根“命运之刺”并非要毁灭他,而是强行在他的元神核心,在那与天道权柄连接之处,撬开了一道极其细微、却足以改变一切的……缝隙!
一股冰冷、扭曲、带着“既定轨迹”意味的意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通过那道缝隙,开始源源不断地、更加顺畅地涌入、渗透他的元神,与那天道权柄交织、融合!
他试图阻止,调动全部道行与天道之力封堵、净化。但那“命运”意志狡猾无比,其存在形式似乎本就与“因果”、“宿命”等天道规则有着某种同源性,极难彻底剥离。更可怕的是,合道状态下的他,越是调动天道之力,与那“命运”意志的纠缠反而越深!
“呃……”鸿钧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角有细密的、非仙非魔的诡异纹路一闪而逝。他感觉到,自身对天道权柄的掌控依旧在,甚至因为那“命运”意志的某种“辅助”而变得更加“顺畅”,但在这“顺畅”之下,一种潜移默化的偏移,已然发生。
一些原本模糊的天机,此刻变得“清晰”起来,但那清晰之中,却带着一股被精心编排、引导的痕迹。一些关乎洪荒大势的“定数”,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动,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微微偏转。
他,依旧是鸿钧,是天道化身。
但他做出的判断,他推演的天机,他维系的大势,将不可避免地,掺杂进“命运”的意志与算计!
成功了!
尽管只是初步的寄生,远未到夺舍的地步,但“命运”残魂依旧感到了无边的狂喜与得意。它如同最成功的窃贼,终于在这洪荒天道的核心管理层,占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
透过鸿钧的感知,它“看”到了那不周山巅探出的混沌手掌,看到了天道化身被一巴掌拂飞的惊天一幕。
初始的震惊与一丝本能恐惧之后,便是更加炽烈的野望与……兴奋。
“盘古!你果然未死!但你状态不对,你在沉眠!”“命运”的意志在鸿钧元神深处尖啸,“好!太好了!你的存在,你的干预,正是打破既定变数,搅乱天机的最佳掩护!”
“鸿钧这具容器,比本尊预想的还要完美!有他作为掩护,本尊便能更快地炼化天道本源,真正取代天道!”
“待本尊彻底掌控天道,便是你盘古彻底化道,你这永恒真界沦为吾之资粮之时!”
它开始更加积极地影响着鸿钧的感知与判断。
静室内,鸿钧道祖周身紊乱的气息缓缓平复,再次变得深不可测。他重新闭上双眼,面容恢复古井无波。
只是,在那绝对平静的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命运”的冰冷弧度,在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
他(它)抬起手,指尖天道符文流转,开始依照那被“微调”后的天机轨迹,推演、布局。
巫妖之争,已按下暂停键。
一元会之期,是缓冲,亦是……下一场更大风暴的酝酿期。
而在这段时期,有许多事情,可以悄然发生。
比如,那得了鸿蒙紫气,却福缘浅薄、无强大跟脚与势力庇护的……红云老祖。
比如,那被强行唤醒、却权柄不全、与天道隐隐对立的人道与地道。
比如,那散落于洪荒各处、与混沌神魔相关的遗迹与传承……
比如,那三千附属世界通道开启的……最佳时机……
一道道看似顺应天道、维系平衡,实则暗藏引导与算计的意念,开始通过鸿钧(命运)与天道的连接,无声无息地洒向洪荒。
紫霄宫重归寂静。
唯有那弥漫的诡异气息,证明着此地主人的状态,已然不同。
天道,依旧至高。
鸿钧,依旧合道。
但暗处的窃喜者知道,这洪荒的“命运”,正沿着一条被精心篡改过的轨迹,滑向未知的深渊。
而它,将是这一切的……最终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