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像一把钝刀,在沈清澜紧绷的神经上狠狠锯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拉长。门外的脚步声沉稳而确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是傅靳言!他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在这里?晚宴尚未结束,作为主人,他理应留在宴会厅应对宾客。
是计划暴露了?还是单纯的巧合?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沈清澜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藏于贴身之处的金属贴片仿佛变得滚烫,烙印着她的皮肤,提醒着她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生机。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是致命的破绽!
电光石火之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沈清澜猛地向后退开两步,远离门口,同时迅速伸手将本就凌乱的头发揉得更乱,扯松了衣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憔悴和狼狈。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脸上浮现出惊恐、无助又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表情——那是属于过去的、已被她埋葬的“苏晚晴”最常有的神态。
就在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瞬间,“咔哒”一声轻响,厚重的房门被推开了。
傅靳言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走廊壁灯昏黄的光线,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那股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的冷冽气息。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礼服,显然是刚从宴会上下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雪茄的余味,与这间囚室的绝望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退至墙角的沈清澜,锐利地扫过她全身,从她凌乱的发丝,到她刻意表现出来的惊惶眼神,再到她微微颤抖的手指。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剥开她所有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沈清澜垂下眼睫,瑟缩着肩膀,用细弱游丝、带着颤音的声音开口:“傅……傅总……您怎么来了?”她甚至刻意让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受宠若惊的错觉。
傅靳言没有立刻回答,他迈步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了房门,但并未落锁。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清澜心中微微一紧。他踱步到房间中央,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环视了一下这间他亲手为她打造的牢笼,目光最后落在那份几乎未动的晚餐上。
“绝食?”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却比怒吼更令人胆寒,“是想用这种方式向我抗议,还是以为能换来怜悯?”
沈清澜抬起头,眼中迅速氤氲出水汽,泫然欲泣:“我……我不敢……我只是……吃不下……”她将那种被长期囚禁后精神濒临崩溃的脆弱感,表演得淋漓尽致。
傅靳言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苏晚晴,收起你这套把戏。你以为,装出这副可怜样子,就能让我心软?”他向前逼近一步,距离近得沈清澜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松木香混合着酒精的味道,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告诉我,墨司辰到底给了你什么承诺?让你有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他果然还是为了试探墨司辰的计划而来!沈清澜心中冷笑,脸上却愈发惶恐,拼命摇头:“没有……我真的不知道墨司辰……傅总,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离开这里……”她语无伦次,试图将话题引向单纯的求饶,混淆他的判断。
“离开?”傅靳言猛地伸手,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他将她狠狠拽到身前,迫使她仰头看着自己,眼中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探究欲,“你以为你还能离开?从你以‘冷澜’的身份踏回A市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这是条不归路!”
他的指尖冰冷,透过皮肤传来刺骨的寒意。沈清澜强忍着挣脱的冲动,泪水适时地滑落,滴在他昂贵的手工西装袖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回来……我不该招惹您……”她继续示弱,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试图满足他掌控一切的虚荣心。
然而,傅靳言并没有像预期那样被取悦或是更加暴怒。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那层水光后面,看出最真实的情绪。忽然,他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蛊惑:“还是说……你这次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墨司辰,而是……为了我?”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沈清澜脑中炸开!她浑身一僵,连伪装出来的哭泣都瞬间停滞。他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扭曲的自信?
绝不能让他产生这种联想!那会将一切引向更不可控的方向!
她猛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他,声音带着真实的惊恐和抗拒:“不!不是!你放开我!”这一下的反应,半是真心的厌恶,半是刻意表现的、符合“苏晚晴”人设的激烈反抗。
她的挣扎似乎激怒了傅靳言,他更加用力地禁锢住她,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无声地角力,呼吸交错,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就在这僵持不下、沈清澜几乎要绝望之际——
“砰!”
一声沉闷的、似乎是从楼下远处传来的巨响,隐约穿透了厚厚的墙壁和门板,打断了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是酒杯摔碎的声音?还是……别的什么?
傅靳言的动作猛地一顿,钳制着沈清澜的手下意识地松了几分。他锐利的目光倏地转向房门方向,眉头紧紧蹙起,显然也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动静。
机会!
沈清澜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是接应的人制造的机会?还是纯粹的意外?无论如何,这是天赐的良机!
她立刻趁机用力挣脱了傅靳言的束缚,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地毯上,捂着被捏红的手腕,剧烈地喘息着,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
傅靳言没有立刻理会她,他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走廊上似乎传来了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压低了的、模糊的交谈声。晚宴上显然发生了某种骚动。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蜷缩在地上的沈清澜,眼神复杂难辨,之前的暴怒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打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领口,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看来,今晚的宴会,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然后,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拉开房门,对守在外面的保镖冷声吩咐了一句:“看紧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房门再次被关上,落锁声清晰传来。
沈清澜瘫坐在地上,全身虚脱,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刚才与傅靳言的近距离交锋,耗尽了她的心力。但万幸,危机暂时解除了。
然而,那声突如其来的巨响,究竟意味着什么?是计划中的一环,还是预示着更大的麻烦?接应的人,是否已经就位?
她挣扎着爬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望向东南方向。夜色深沉,那片区域寂静无声,看不出任何异常。
时间,已经逼近子时。希望的微光与未知的危险,如同交织的暗流,在这座华丽的囚笼之下,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