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听着同座的官家女眷嘀嘀咕咕,不禁有些不悦地低低出声:“胡说什么!”
同座的连忙噤声垂眼。
“谁说我王兄得孤寡一世,他有人要的!”安歌反驳。
隔得远,这处的喧嚣,晏鹤川那边是听不见分毫的。
同座的世家小姐诧异地抬起头问道:“谁?”
“我。”
安歌刚要说话,就听见她左侧的女子,缓缓站起了身。
安歌瞪大了眼。
不是……
你谁?
安歌觉得她有些眼熟,却有些想不起来。
“傅家大小姐就莫要开玩笑了,谁人不知中书令与崇明王,政见不合。”
其中一人掩面笑着。
坐在安歌右侧的沈长吟也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站起来的傅萦心。
安歌觉得荒唐极了,甚至有些想笑,不是……平日里一个两个在背地里一口一个活阎王说着他,这会儿出现了?
安歌只能将诧异的目光投向傅萦心身侧的傅双儿。
傅双儿也看到了,轻轻笑道:“阿姊仰慕崇明王已久,二人年岁也正好相配……论门第,我中书令府嫡长女,入崇明王府当个正妃,也算是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你个大头鬼啊!
安歌脑袋嗡嗡作响,正想开口呢,身侧的沈长吟幽幽道了一句:“以往也有不少人想,可有谁得了手?还留了命?”
哪个不是从这世上直接销声匿迹?
安歌不知道这中书令府早不来晚不来此时整这一出,打的是个什么算盘。
以往傅双儿总在她面前挑拨她与晏鹤川的关系,如今她的长姐想嫁到崇明王府?
这不是逗乐吗?
“长公主殿下,觉得臣女,可有胜算?”傅萦心瞧见安歌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在那喝着酒,于是看向她,故作恭谦。
安歌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抬了眼:“那你能接受,他有一个事事照拂关爱备至的皇妹吗?”
“大黎谁人不知,社稷利益牵扯,且皇命在上。崇明王必须对您好。”傅萦心轻轻笑了笑。
她们姐妹二人,还真是同气连枝。
安歌在心中啧啧感叹,话里话外,不就又在说晏鹤川待她好是为了利用她?
还是为了挑拨离间。
难不成,她们想让傅萦心与晏鹤川说亲,也是为了让她与晏鹤川心生嫌隙?
这中书令也忒不是人了!
整日让自家两个女儿来干这挑拨离间的活,他也不是个好爹。
安歌暗暗在心里骂着,面上却是带着舒朗的笑意:“不论为何,哪怕只是为了……如你所言的缘故,那他对我,显然也比对你好。”
末了,她还欠揍地眨了眨眼,故作无邪地提着唇角。
而那头的晏鹤川已然将元新霁的大红包按在了案上。
他一边在心中告诫着自己不要发怒,一边抿着唇,忍着从胸腔吐露了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用着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警告:“若非你今日大婚,本王必然撕了你。”
“元司首,俗气!给钱怎么成呢,咱们崇明王哪里会缺金银财宝!”萧渡嬉笑着看着他们,话音刚落就被身侧的靖国公一巴掌拍了后脑勺,抬头憋屈地喊着,“祖父,大喜的日子,你干嘛!”
“可不是一般的金钱!是滴水之情,当涌泉相报!是下官,给王爷亲手写了一封哄小娘子秘诀,来日,您用得上的。”元新霁笑得谄媚,还不怕死地拍了拍晏鹤川的肩头。
“不是……你这不搞笑呢嘛元司首,这王爷哪里会需要哄什么小娘子啊——”萧渡一边摸着被拍疼的脑袋,一边觉得极好笑地抬起头,同座的几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却见晏鹤川正将那大红包收下……
啊?
萧渡笑容僵持在了脸上。
包括他身侧的靖国公。
这种东西。
他学了干嘛?
晏鹤川见满桌目光又齐齐落在他身上,有些不耐了,于是冷声道:“家中皇妹亦是小娘子,如何不需要哄?”
一行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并未因此感到奇怪。
那确实。
那就对了。
这晏鹤川,怎么可能会为了哄哪个女人回家当王妃呢!
自从安歌回了京,认祖归宗。谁不知道他惜那长公主妹妹惜得跟命似的,他也不惧于让旁人知晓。
虽说异姓兄妹,但目前看来,哪怕他只是做表面功夫给人看的,他也确实是做到了尽职尽责尽忠。
安歌也常处处维护于他,不愧是兄妹情深!
可这话里话外的,只有元新霁心里明了,他笑着并未戳破,又同晏鹤川碰了杯,用着二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王爷可要好好看看,好好学学,回去好好哄哄。”
晏鹤川微微蹙了眉,不耐烦地同他碰了杯,一饮而尽。
这样一个烦人精,江晚棠到底是眼睛出了什么样的岔子才能看上他的,往后一辈子不得被他吵死。
酒席散去,已至夜半。
安歌被阿镜扶着,沈长吟被随身的侍女扶着,四人都到了门口。
“殿下。”沈长吟的父亲在门口候着,一边朝安歌行礼,一边接着沈长吟上了自家马车。
安歌待人家车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在后头不停地挥手,低低地说着:“沈家娘子明日见。”
她倒是没喝得烂醉,还是有些神智的,只是行动有些不稳,只能依靠着阿镜上了车。
一上车,就感觉被人接进了怀里。
“好你个登徒子!”
安歌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站直了身子一脑袋磕在了车顶。
好痛!
安歌吃痛地捂着脑袋,一下清醒了几分,今天还戴了许多发簪,不知扎出血没!
阿镜担忧地掀开车帘,还以为车厢里进了贼,看到了来人那一袭绣金蟒纹的暮山紫色云锦袍,心里便松了一口气,立刻将车帘放下,关上了车门。
车内只有一盏昏黄的灯。
晏鹤川见她撞了头,连忙将她拉回了身侧:“本王看看。”
安歌不想同他说话,索性就装醉,挥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坐下:“你是谁!”
晏鹤川见她面颊通红,想来又是醉了酒,无奈地将她拉到身侧:“能是谁?”
他轻轻拆下了她头顶的梳篦,还真划伤了些许头皮,梳篦拿起时,隐约可见染了一点血色。
晏鹤川微蹙了眉头,见她一张小脸都委屈地皱着,仍伸手揉着,于是低声问着:“疼?”
“疼死了。”安歌嘀咕着揉了揉。
倒也不是被那梳篦扎得疼。
是那猛的一个冲劲,感觉整个天灵盖都被重重来了一击。
晏鹤川伸手轻轻揉着她刚撞过的位置:“是本王不好,吓着你了。”